“我知道,你上次跟我说过了。”风平眯着眼睛看向邱林,“对了,听杨大夫说,贾怀仁平常用的药都是你给他送去的?”
“偶尔帮个忙而已,再就是制药厂的新药,有时候我会送他一些。”
“杨大夫那边给贾怀仁开过一盒异烟肼片是你给贾怀仁送过去的吧!”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好像前一段时间医院里也给他开了一盒,之前我去他家的时候还看到过。”
“我们在马铁山被杀的下水道里发现了一个异烟肼药盒,药盒上有贾怀仁的指纹和马铁山的血迹。”
“哦,刚才汪队已经跟我说过了,但这方面……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就只是给贾师傅送了药。”
“贾怀仁和马铁山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没什么大矛盾吧,贾师傅很少跟马铁山那些人打交道,所以谈不到什么矛盾。”
“但上一次贾怀仁为了救你跟马铁山那伙人起了争执,双方打了起来,而且都受了伤。”
“是,但这种事……这种事在造纸厂大院是很正常的,就算是同一个单元的邻居也都是打来打去的,但没有人会因为打了一架就杀一个人,否则,造纸厂就得天天都出人命了。”邱林抽动嘴角,挤出几分笑意。
“你跟马铁山的关系怎么样?”
“马铁山?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听说马铁山曾经是邱阿生的徒弟,之前跟邱阿生的关系不错,后来跟温申秀的关系也很好,他是经常出入你们家的,你们应该经常见面才对。”
“是,他之前是经常来家里,而且跟老邱和那个女人的关系都不错,但我来家里的时候,马铁山和老邱的关系已经不好了,我来这里的第二年,马铁山甚至堵到家门口打过老邱几次,当时还报了警,派出所的人到家里来处理过。后来马铁山来家里也都是冲着那个女人来的,两个人不是锁在房间里就是结伴跑出去,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们在马铁山的公寓里找到了一张你们三个人的合照。”
“合照?和马铁山、温申秀的合照?”
“就是这张。”风平将今早白杨从羊狗街公寓里找到的照片递给邱林。
邱林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眼角的细纹瞬间纠结到了一起,额头的青筋也随之鼓胀起来。
“你记得这张照片吗?”
“记得。这是在北山公园,是北山公园刚开始建成的那年,马铁山带着那个女人去公园里玩儿……”
“也带了你一起?”
“是那个女人提出的。那时候她还没那么讨厌我,她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公园,所以让马铁山把我也带上,但我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而且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旦靠得太近就会挨打。”邱林说着,不自觉地抿动唇角凄然一笑,“谁能想到啊,我这辈子第一次去公园竟然是跟他们一起去的,但我还是觉得很开心,毕竟那是第一次,怎么样都觉得满足……”
“邱阿生没有带你去过公园吗?”
“没有,他的工作很忙,很少有时间带我出门。”
“假期的时候呢,你们也都是在家里待着?”
“是,他很喜欢待在家里,我最多也就是去院子玩一会儿,但玩不了多久他就会让我回家。”
“回家做什么?”
“没什么可做的,无非就是看电视或者看书或者……或者洗澡。”邱林说着,眼神中满是厌恶。
“家里有录像机吗?”
“录像机?”
“我们在北卧室里找到两个铁盒子,里面有几盘录像带,那是你的还是邱阿生的?”
“是他的,除了几件衣服,那个家里没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
“你看过录像带里的内容吗?”
“看过。”
“是邱阿生让你看的?”
“不记得了,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也就是七八岁的时候吧。”
“这些事你跟其他人说过吗?”
“没有直接说过,但我跟温申秀提过,提过那些录像带的事……哦,还有贾师傅,有一次我跟贾师傅说过,我说我觉得那些录像带里的东西看了以后十分恶心”
“然后呢?”
“贾师傅去找了邱阿生但没有任何结果,当时邱阿生还是厂里的机械师,地位远比贾师傅要高得多,贾师傅见没什么结果也就放弃了。”
“放弃了?”
“不是完全放弃这件事,只是放弃了和邱阿生直接交流,他让我以后不要再看录像带里的东西,让我把那些东西偷出来毁掉。”
“你照做了?”
“没有成功,被温申秀发现了,她以为那些录像带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把我打了一顿,还扒光了我的衣服把我推到了门口去罚站,她根本就不听我的解释。”
“然后呢?”
“然后温申秀开始越来越讨厌我,慢慢地就发展成了现在这种关系……对了,你刚才说这张照片是在马铁山的公寓里找到的?”邱林问风平。
“对,在马铁山藏身的羊狗街公寓里。”
“是马铁山的还是温申秀的?”
“不清楚。这对你而言有什么差别吗?”风平问。
“有,当然有差别,我总得知道以后要谢谢谁,竟然还能给我留下一张去公园的照片。”邱林小心地摩挲着略略泛黄的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照片里藏在雕像身后的自己,也拂过温申秀的身前。
“等案子结束,可以把这张照片给我吗?或者是复制一张也可以。”邱林又问。
“没问题。”风平看着邱林,不知是不是错觉,风平觉得邱林的眼睛湿润了,眼眶微微泛红。
果然,这张照片触动了他。
“你喜欢蝴蝶吗?”风平继续问道。
“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不讨厌而已。”
“但你自始至终都带着这个蝴蝶吊坠,是从小戴着的吧!”风平指了指照片上邱林胸前那处闪亮的光点。
“是,是别人送我的所以我才一直戴着,不过……前两天还是弄丢了。”邱林调整了坐姿,语气也渐渐强硬,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弄丢了,在哪里丢的?”
“不知道,大概是坐车的时候弄丢的,我回去找过,没有找到。”
“不觉得可惜嘛,毕竟那是别人送你的,也是跟了你十几年的东西。”
“旧的丢了还会有新的出现,丢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不能总活在过去不是吗?况且,我并不喜欢蝴蝶之类的东西,不过是些不起眼的虫子而已,它们甚至主宰不了自己。”邱林撇撇嘴,轻蔑地笑了笑。
“省城商务宾馆的房间里有一只身子被风干、翅膀被剪得粉碎的蝴蝶是你做的吗?”风平问。
“那原本就是个蝴蝶标本,当时盒子损坏了,标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原本就是讨厌蝴蝶的吧……”
“可能是吧,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那些虫子,是他们都误会我了……实际上,他们从没听过我的解释。”邱林冷笑。
病房门被推开,陈诺走了进来。
白杨和庄齐回到船厂大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雪过后的第二夜冷得厉害,从车里下来,两人不自觉地敛紧了身上的衣服。
快步冲上楼梯,仿佛再慢一步身子就要完全凉透了。
推开门暖气涌出,像是在雪地里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两个人都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