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喜欢假的,大家都一样,都是喜欢看起来更漂亮的那个假的,没有人会喜欢真的,因为太真实的东西都是丑陋的。”庄齐僵硬地咧咧嘴,嘴唇干裂出血痕。
“庄齐哥哥,你不高兴了吗?”陆宵禾问。
“没有。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庄齐站起身来,一把拽断脖子上的项链,把蝴蝶吊坠递给陆宵禾,“给你,你拿着玩吧,如果你喜欢就是你的了。”
“是给我的?哥哥不让我收别人的东西。”陆宵禾蜷起手指,看着蝴蝶吊坠犹豫着。
“我们不是朋友么,朋友的礼物总可以收吧,就算我送给你的礼物好不好?”
“我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完了。而且,我过生日的时候我们还不认识,所以不能算是朋友,我不能收的礼物。”
“那就算明年的,算是我提前送给你的明年的生日礼物,这样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庄齐把蝴蝶吊坠硬塞进陆宵禾手里。
“是这样说道,不过……你不喜欢这个蝴蝶吊坠了吗?”
“我也不知道……”庄齐摇摇头。蝴蝶吊坠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但就在两个小时前,他突然得知蝴蝶吊坠是那个男人亲手做的,是那个男人送给母亲的,母亲又留给了他。
庄齐痛恨那个男人却不想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原本他是打算在回来的路上把吊坠扔掉的,但车窗连开了几次,他都没能下定决心。
飞驰而过的车轮一定会把吊坠碾得粉碎,庄齐认为这是对母亲的亵渎。
而且,在初到福利院的那两年,这个蝴蝶吊坠几乎是庄齐的全部,无数个冰冷的夜都是这个蝴蝶吊坠陪着他度过的,这个吊坠是他全部的力量来源,在邱林拿走蝴蝶吊坠之前,他甚至认为这个吊坠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是具象的一部分,而是像灵魂一样的存在。
所以,他必须找到一个妥善的方法来处理掉蝴蝶吊坠,显然,把它送给陆宵禾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这个吊坠以后就是你的了,随便你怎么处置都可以。”庄齐看着陆宵禾,将空掉的手掌攥成了拳头。才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被撑裂,血水沿着手背流了下来。
“你受伤了,我先帮你擦药吧!”陆宵禾看着庄齐手背上尚在流血的伤口说道。
“没关系,用水冲一下就好了。”庄齐说着,快步走进书房。
眼眶一阵温热,他迅速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假的!
有时候假的比真的更好,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庄齐暗自感慨着,脑海中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
那是在贮水山山顶的凉亭上,他看到了那个男人和邱林的父子情深。
十八年,原来他们已经相处了十八年。
十八年,六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十五万七千六百多个小时,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仔细算起来,自己和那个男人相处的时间也不过四五年的时间,而且,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见不到那个人的……
不该去见面的,如果不见,至少还能心存幻想……
庄齐突然想笑,他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过去的早就该过去,就让他们都埋葬在贮水山吧!
庄齐恨恨地想着,拎起自己的背包,从中翻出换洗的衣服。
在陆星桥的一再坚持下,白杨最终同意和陆星桥先回家看看。白杨看得出来,陆星桥是不打算让他去找庄齐的,他在潜意识中已经把庄齐当成了谋害贾怀仁的凶手。
雪下大了,路面开始结冰,路上的车辆纷纷放慢了车速来确保安全,道路有些拥堵,陆星桥已经被龟爬般的车速折磨到睡着了,白杨无奈,只能拐进小路。
手机铃声就是在车子驶入小路的时候突然响起来的。
电话是风平打来的,白杨将车子停到路边,很快接通了电话。
“风队。”
“我听钱墨说贾怀仁出事了,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风平直接问道。
“重度昏迷,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怀仁约着庄齐在贮水山见面,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贾怀仁已经出事了。”
“庄齐呢?”
“暂时下落不明,他没带手机,我正准备再去贮水山去找他。”
“不用了,我已经联系了搜救队,让他们去搜山了。”
“搜山?”白杨不禁疑惑。
“邱林不见了,通过手机信号定位,他应该还在贮水山,汪队已经去现场主持搜救工作了。”
“邱林也在贮水山?”
“他是在晚上八点钟出门的,先是在造纸厂周围转了一圈,而后才去的贮水山,他应该是知道我们在盯着他。”
“这样说来,他去贮水山很可能也是为了跟贾怀仁见面的。”
“盯梢的同事说邱林拎了保温桶,好像是去送吃的,我怀疑他跟贾怀仁一直都保持着联系。我们之前的判断有误,他们两人的关系比我们想象得更亲密。刚才技术科来电话,异烟肼药盒的物证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技术科在异烟肼药盒的表面提取到了多枚完整指纹,经比对,大部分指纹属于贾怀仁。另外,药盒上的血迹dna结果显示,药盒上的血迹残留来自马铁山!”
“是贾怀仁杀了马铁山?”
“你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贾怀仁应该就是庄齐的父亲林天明,他出现在造纸厂就是要为死去的妻子报仇的……”
正说着,电话里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杂音。
“风队?”
“这里不方便,以后再说。”风平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
白杨愣了愣,他从方才的杂音中隐约听到了“草灰”两个字。
草灰是某些行业对情报员的别称。
回到船厂大院已经是三十分钟以后的事了,夜里十一点,大院里已经没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了。
“宵禾早就该困了吧……”白杨愧疚地看着陆星桥,毕竟陆星桥是陪着他出来找人的,如果不是为了找庄齐,他大概已经和陆宵禾回家睡觉了。
“下午的时候睡了午觉,应该还好,不至于太困。反倒是你,我看你开车的时候一直在压着额角,是太累了吧!”
“还好,这是在想事情……”白杨开门下车。
“还在想庄齐的事?”陆星桥问。
“是。”
“你担心他还留在贮水山?”
“不是,是别的事。”白杨说着,率先迈上楼梯。
他不是在担心庄齐是否留在了贮水山,他在在判断庄齐是否推了贾怀仁。
贾怀仁滚落的地点和山顶的凉亭几乎在同一直线,这真的是巧合吗?
“你愿意相信他吗?”陆星桥又问。
白杨没有回答,他脑海只有一个想法,自己真的不怎么了解庄齐。
上楼,开门。
门一打开,陆宵禾便飞跑了出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我都困了。”陆宵禾扑到陆星桥怀里,鼓着腮帮子说道。
“好了,去穿好外套,马上就回家。”陆星桥揉了揉陆宵禾的头发。
“好。”陆宵禾点点头。
“庄齐回来了?”白杨注意到了门口的鞋子,鞋子上占满了黑泥和草屑。
“庄齐哥哥正在洗澡,应该很快就洗完了。”陆宵禾回答。
“他是几点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