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贾怀仁呢，他也是因为躲债才去江回的吗？”白杨想到了同样因为欠债而不联系妻儿的林天明。

“这个……”徐老伯摇了摇头，“反正他是怪得很，从来不说过去的事，也从来不提家里，就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一样，无牵无挂的，乐得自在！”

乐得自在！

白杨觉得贾怀仁并不像是乐得自在的人，如果真是无牵无挂、乐得自在，那就没必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了。白杨之前跟踪过贾怀仁，他看得出来，贾怀仁是在有意封闭自己，回避所有人。他日常中很少与旁人接触，大部分时间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去仓库开门、关门，一个人去附近的巷子追狗、抓狗，到了天黑的时候又是一个人吃饭、回家，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待着，习惯了不与旁人交流，即便是有可以交流的机会，他也会刻意避开。就像吃晚饭的时候，隔壁桌的男人抻长了脖子，很明显是想跟贾怀仁寒暄几句，但贾怀仁在看穿对方意图之后，直接将身子侧向了另一边，对男人的热情视而不见。

显然，贾怀仁是在逃避。

可他到底在逃避什么呢？如果他真的就是贾怀仁，又何必如此小心呢？

白杨想不通，他只是愈发觉得贾怀仁有问题，就算他不是庄齐的父亲林天明，他也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大早上的，你在这发什么呆呀？”庄齐揉着惺忪睡眼从书房里出来，看着白杨愣在饭桌前，忍不住问了句。

“没什么，今天要去超市，我在想都需要买些什么？”白杨很快回过神来。

“去超市，是为了元旦做准备吗？明天是要在家里吃？”庄齐立刻来了精神。

“既然过节，还是在家里吃比较好，只是这个做菜方面……”

“没问题，都交给我就可以了，你跟我说明天一共几个人，我先列个菜单出来。”庄齐说着，顾自跑进书房去拿纸笔。

白杨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仔细想想，这也是时隔二十年后，他在自己家中过的第一个元旦。

“如果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呢，那就三菜一汤就可以了；如果是更多的人，那就要准备更丰盛一点，毕竟也是新年嘛！”庄齐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你先等等，我好好想想。”白杨坐到饭桌前。

说起来，对于明天一共几个人过节这个问题他还真没什么底。宋俊青在省城参加封闭提升班，肯定是回不来的；丁烈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庄齐在，那丁烈也是不方便出现的；再剩下的就是陆星桥和陆宵禾姐弟俩，他们俩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得找时间打个电话再确认一下。

“还没想好么，是有很多人要来吗？”庄齐拿着笔，笔尖在纸上跃跃欲试。

“我们暂时就照着四个人的量来准备，其余再有什么变动，到时候再说。”白杨回答。

“你想了这么半天就只多想出两个人啊，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大部队要来呢？”庄齐扶额。

“哦，其实……其实还有一个人……”

“是谁？”

“存在你手机里的那一位，如果你想……”

“不行，这绝对不行。”庄齐一激动，笔尖戳破了手指，血滴瞬间汩汩而出。

白杨急忙抽了纸巾递给庄齐。

“这个绝对不行，我不想让他毁了这个节日，而且我也说过，我不确定他到底是谁。”庄齐擦掉指尖的血水，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我知道了，你去卫生间冲洗一下吧，置物架上有消毒水。”白杨说着，瞟了一眼垃圾桶里带血渍的纸巾。

他想到了一个确认贾怀仁真实身份的最可靠的方法。

因为要赶着去超市，两人快速吃完了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到底是要过节了，又赶上假期，路上格外拥堵，从船厂大院出来，开了半个小时也就只过了三个路口而已，等两人开到超市停下车，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了。

“怎么会这么多人呐！”平常很少逛超市，骤然看见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的景象，白杨不禁感慨一句。

“这还不算多，到了春节的时候人才多呢，过大年那几天，超市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光是结个账都得一个小时。”庄齐对白杨说道。

“你平常经常逛超市吗？”看着庄齐摆出一副身经百战的过来人的架势，白杨不禁疑惑。

“赶上逢年过节的时候，我都会来超市里逛逛，不为了买东西，就为了来感受一下。”

“感受一下？”

“热闹啊，在这里能感受到过节的气氛，看着人多，心情好。”

“你这真是个奇怪的癖好，别人巴不得人少的时候来超市，你偏偏要挑个挤死人的时候来凑热闹。”

“身后有人挤着，感觉踏实！”庄齐笑了笑，露出那一排标志性的白牙。

白杨没应声，默默走到庄齐身后，轻推了他一把。

“先去买菜吧，我看照这个架势，等我们过去晚了菜都要被抢没了。”庄齐回过身来看了一眼白杨。

“好。”白杨像小孩子排火车似的，推着庄齐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庄齐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继续走啊……”白杨问。

庄齐没应声，抬手指了指三米之外的蔬菜区。

蔬菜区已经完全看不到菜，就只看到无数的脑袋以及脑袋上或浓密或稀疏、或黑亮或干白的头发。

“你不是最喜欢挤吗，这应该正合你意才对！”白杨调侃道。

“邱林也在。”庄齐微微蹙眉，压低了声音说道。

白杨一怔，在人群中又迅速扫了一眼，果然，不只是邱林，邱林身边还跟着陈诺，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在挑选蔬菜。

“怎么了，你不敢过去？”白杨明知故问。

“我们先去买别的吧，等过会儿再过来选菜。”庄齐说着，转身就走，不曾想却被一个男孩拦住了去路。

“庄齐哥哥！”周小天这一声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很快引来了身边人的围观，当然，也成功吸引了邱林和陈诺的目光，只是因为隔着人海，两人还没办法立刻赶过来。

“是小天……”庄齐尴尬地摸了摸周小天的脑袋。

“小点声，不是跟你说过在外面不能大呼小叫的嘛！”王春生跟在周小天身后紧着嘱咐道。

“小叔叔，是我认识的人，是庄齐哥哥，上次跟我一起看蝴蝶展的。”周小天解释。

“哦，你好，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出来就跟疯了一样，实在是管不了了。”王春生向庄齐点点头，“哦，白警官也在啊，你们……你们一起来的？”

“对，我们今天出来买东西。”见庄齐愣住，白杨急忙应声。

“都一样，我们也是出来买点过节吃的，没想到这里这么多人，就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挨着一个，连个错身的地方都没有，我们正准备回去呢！”王春生说。

“不是还要买巧克力嘛，我跟我爸都说好了的，今天过节可以买巧克力。”一听王春生说要回去，周小天急红了脸。

“知道了，知道了，你小林哥给你买了，你就别重复了，怎么比我话还多，跟个复读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