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船厂大院那边也有新房子，就挨着船厂大院旁边，我看那边新盖的房子也都挺不错的，小区管理也都还行。”贾怀仁看着邱林，试探着说道。

“不好，那周边的路太窄了，上下班容易堵车，出行也危险。”邱林一口回绝。

“这话倒是对，咱得为以后考虑考虑，现在这房子这么贵，真要买上少说得住个十几二十年的，各个方面都得考虑清楚，不能瞎凑合。老城区这边的路又窄又破，就我这个不怎么开的小破车还隔三差五被堵个二三十分钟呢，这真要等到以后咱都买上车了，那光堵车就是个大问题。再说了，这也得替小天好好考虑考虑，他这以后上初中、高中，可不能就窝在老城区这一片上了，现在新市区那边的重点学校多得是，还有什么特招班、重点班之类的，要说为了孩子，还得往新市区那边去。”王春生摩挲着黑青的鬓角认真分析道，“贾师傅你也是，你这自己一个人过，眼看年纪大了，这以后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情况，这要是有个三灾两病的，那肯定得往医院跑，那就得找个交通便利、离着医院近的地方，免得到时候去个医院都费劲。”王春生说着，顺手噎了大半根油条。

“我这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在哪住都是一样，反正都是一个人住，好不好的，也就那么回事吧……”贾怀仁说着，端起面前的豆浆，一口喝下去大半。

“对了，贾师傅，仓库里有没有不用的灭火器啊，你有时间给我弄一个呗！”王春生看着贾怀仁说道。

“灭火器？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我不是年底要审车了嘛，车上必须得有灭火器，那东西就审车的时候用一回，我寻思用不着买新的。”

“有倒是有，你什么时候要？”贾师傅问。

“明天之前吧，我打算明天去审车。”

“行，等吃完饭我去给你拿。”

“不急。”

“对了，你那车的违章记录去清了吗？”邱林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送了周小天去学校，邱林和往常一样乘公交车去制药厂。

今天的人依旧很多，好在邱林排在了最前面，上车的时候还有空闲座位，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公交站台上的人还有很多，挤着上车的，继续等车的，还有对公交车全无欲望靠在广告牌前冷眼旁观的，又到年底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又丰富起来，微笑的微笑，狰狞的狰狞。

终于，车内最后的缝隙挤下了最后一个上车的女人，车子向前行驶，窗外的人和树一排排飞向身后。邱林如同胜利者般往公交站台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牙齿洁白的男人。

是巧合吗？

邱林觉得最近一段时间，那男人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周围。

车子拐过两个十字路口，当全车的人都开始浑身颤抖的时候，邱林知道，前面就该到制药厂了。

制药厂门前的这条路是前海市出了名的老破路，因道路年久失修，路面坑坑洼洼的，几乎是补丁摞着补丁，窟窿挨着窟窿，整条路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不论过车还是过人，都是一路颠簸，一路震颤。

邱林是在双脚被震到发麻之前下车的，但下车之后走起路来还是不太适应，总觉得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身子始终晃晃荡荡的。好在他来得比较早，这时间进厂的工人还不多，否则又不知要传出什么样的流言，之前就有新同事因为崴了脚被传说是出去偷情时被打的，而且那造谣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流言也越传越真、越传越广，导致最后大家对那位新同事的第一印象就是生活作风有问题，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愿意跟他打交道，最后那位同事只在制药厂待了半年就主动辞职了，最后还彻底离开了前海去了别的城市。

流言如刀，杀人于无形。

想到这里，邱林忍着双脚的酥、麻加快脚步，跑进了办公楼。

“早上好啊，邱林，这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呢，你跑什么啊，后面有姑娘追你啊？”

一进办公楼就碰到了同一办公室的同事阿军，对方看见邱林，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邱林尴尬地冲对方打了个招呼，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我那还有一份烧麦，我没动过的，你吃吧。”

“哦，不，不用了。”

“对了，你们上次去省城培训的照片洗出来了，还有晚上聚餐的合照，我给每个人都整理了一份，一会儿把你的那份发给你。”

“是聚会的合照吗？”邱林问。

“对啊，就是你们结束培训课程后聚餐的合照，周四晚上照的，照了很多张，我看每张都不错！”

“哦……聚餐的照片就不用给我，我那天不舒服，没参加那次聚餐。”

“你没……那好吧……”阿军瘪瘪嘴，顺势拐进了旁边的茶水间。

紧接着，茶水间里传来一阵嬉笑声。

“热脸贴个冷屁、股，阿军你就是典型的没事找事，一大早的主动跟他打什么招呼，你还嫌警方给你打的电话不够多嘛，小心下一个就怀疑到你头上来！”一个女人笑着嘲讽道。

“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嘛，丨警丨察这两天也没有再调查了。”阿军说。

“谁说没有，昨天我还去会议室配合警方做笔录了呢，这都第二次了！”

“对对对，我昨天也去做了，好像我们当时去省城培训的这些人都做了笔录的。”第三人附和。

“不是之前都给你们做过笔录了吗，怎么这回又要重新做？”

“就是说啊，为什么要重新做，这就说明某人有问题……听说是又死了一个人，死在下水道里的，跟邱林他爹的死法一样，死了又被吊起来的。”

“我也听说了，听说那个死者也跟邱林有关系，是邱林他那个养母的情、人，邱林还跟那人打过一架呢，就是上回从省城培训回来邱林请假那几天，他请假可不是为了他爹的丧事，是为了养伤。”

“那这么说来，死的这两个人都跟邱林有关系，该不会就是他……”

“小点声，别让他听到了……反正从警方问话的频率来看，那两个人的死肯定和他有关，不然人家也不会来咱厂里调查这么多回，光是笔录就做了两次。”

“邱林他爸死的时候，他不是在省城培训嘛，怎么可能跟他有关呢？”阿军问。

“在省城培训的时候他就独来独往的，你还别说，现在想想，我都觉得他可疑，周四那天上完课，不到三点他就躲回房间了，我们叫他聚餐他也不来，谁知道他在干什么……”

“周四？重点不是周二、周三的情况嘛，跟周四没关系……”

“我不也是假设嘛……”

茶水间的推理大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分辩起来。

邱林就站在走廊里听着，站在原地，未挪动半步。

但他不觉得这些人可恨，只是觉得他们愚蠢。

“走吧，回办公室吧，没必要听这些风言风语，这些人就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知什么时候，陈诺站到邱林身后，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