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人家的，人家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也没去偷没去抢，你管人家呢……野狗也是条命，不也得活着嘛，大冬天的看它们缩在车轱辘底下也怪可怜的！”
“那有本事直接把流浪狗都接他家里去多好，也当亲爹亲妈那样供着，都一个个跟人似的。”
“可不嘛，人家现在都把狗当家人一样，不分是人是狗，有的是管狗叫儿子的，谁忍心自己儿子饿着呀……”
“可别在那说胡话了，要是没人养狗，估计也没有那么多流浪狗，那看咱门口那几条，那不都是那些养狗的不要的嘛，他们要真心喜欢狗能随便扔嘛，这要他爹他妈她儿子，他也能搬家前随便扔路上？”
“现在养狗都比养儿子金贵，没时间陪孩子写作业，可遛狗的时候从来不落下。前楼那个养白毛狗的，就因为他家狗咳嗽一声，大半夜的带着狗去了宠物医院，这一趟就一千多呢！”
“人家那是真爱惜，自家狗从来不随地大小便，从来不乱咬人，那可跟这些喂野狗的不一样，你看这男的，指定跟老瘟神是一路货，说不定哪天就把这几条野狗给炖了……”
“那可真说不准，你看这人那张丧门星的脸，说不定还真跟温老婆子连着亲……”
“老瘟神招来的那几条野狗早就死了，前两天不都吊死在樟树林了嘛，老瘟神还去烧纸了呢！”
“都死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仙来除恶扬善了，那几条野狗可没少咬人，上星期差点把我外孙子给咬了！”
“听说是老贾干的，先用药给药死，药死以后又给吊上去的，就为了吓唬老温婆子呢！”
“那不是跟马铁山的死法一样嘛，死了又被吊起来的，我表哥就在市政公司工作，我看过现场的照片……老邱也是，老邱也是先被人药死又吊起来的……”
“别说了，小林子在后头呢……”
耳边七嘴八舌的声音还在继续，主题也从刚才的喂野狗转换到了邱阿生之死，邱林听着这些人捕风捉影的论调，觉得可笑又可悲。
偌大的船厂大院，不知有多少人被压在这一条条附耳射声的舌头底下，又不知有多少被压在这些舌头底下的人长出了一条条附耳射声的舌头。
算是报复吗？
从舌头底下爬出来的那些人，最终用舌头压死了旁人。
排了十多分钟的队，可最后还是没有买到春卷，邱林和周小天只买了几块豆沙糕当早点，选了最靠近墙角的位置落了座。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建晖呢？”
两人正吃饭的时候，贾怀仁端着一碗豆浆和一碟春卷坐到邱林和周小天对面。
“贾师傅……”邱林一愣，“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早就来了，坐那边呢！”贾怀仁往身后随手一指。
“贾大叔，你买到春卷了！”周小天眼睛瞪得溜圆。
“快吃吧，现在还热着呢……”贾怀仁把春卷推到周小天跟前。
周小天倒也不客气，左右手开弓，左手一个，右手两个，忙不迭地往嘴里塞。
“慢点吃，别噎着。没人跟你抢，都是你的。”贾怀仁用桌边的水壶给周小天倒了杯水。
周小天扬起脸来咧咧嘴，一嘴的油花。
“小心一点，别把校服弄脏了，这么大个人了，吃饭还这么狼吞虎咽的。”邱林抽了两张纸巾给周小天擦嘴。
“男孩多大也是个孩子，等成家就好了。”贾怀仁轻笑。
“他这才多大呀，这才十岁你就想着他成家的事，那还得等十几二十年呢……”
“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贾怀仁半开玩笑地问道。
“我？”
“那天我在船厂街看见你了，跟一个女孩一块儿，我看那女孩不错，你要是喜欢人家就赶紧直说了吧，犯不着拖拖拉拉的。”
“你也去船厂街了？”邱林避重就轻地问道。
“去那边转了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咱这边马上就拆了，得提前准备着。”
“哦，我听说了，今天就得搬空旧仓库吧。”
贾怀仁点点头，“我这天没亮就去把仓库门打开了，今天搬完，明天就得拆了。然后就是咱这大院，也等不了几天了。”
“那你看好房子了吗？”邱林问。
“看好了，也帮你们看了一个，都在船厂大院，而且是前后楼紧挨着，我打算这两天就过去仔细看看，如果合适就定下来，你觉得呢？”
“我没打算去那边，我对那里不熟，完全陌生的地方，我怕住不习惯。”邱林沉下脸来。
“怎么会完全陌生呢，怎么所也是之前待过的地方，就算再怎么不熟也肯定觉得亲切。再说了，一个地方，住的时间久了也就熟悉过来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对啊，小林哥，我们不是前几天才和陈诺姐姐一起去过那里嘛，那里挺好的，我喜欢那里。”周小天也跟着附和。
“那地方的房子太老了，街道也都破破烂烂的，不如新市区那边宽敞。而且，老城区终究是人员混杂，没那么安全，还是新市区那边更好一点。”
“新市区，你想去新市区那边？”贾怀仁愣住了。他记得之前跟邱林提起过去船厂大院租房子的事，当时邱林还是同意的，怎么现在又变卦了呢？
“去不去新市区也还没定下来，等我回去跟他们几个商量商量吧，反正……我不想去船厂大院，都那么多年了，那地方也该拆了，我想换个新地方。”
“那我明白了，我再去别处看看。”贾怀仁僵硬地咧咧嘴，“对了，我上次问你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
“就是找个机会，单独……”贾怀仁一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小天，“你今天下班后有时间吗？”他问邱林。
“下班后？今天白警官约我见面，估计回来得很晚了。”
“白警官，又是因为案子的事吗？”贾怀仁皱眉。
“不是，他说是私事。”
“私事？”
“他想做一个蝴蝶吊坠。”邱林说着，抽了抽嘴角。
“你们怎么选了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坐着，要不是我眼睛尖，差点都没发现你们。那边那么多好位置你们不坐，偏偏坐到这墙角底下，这对着墙角吃饭多别扭啊！”王春生梳着他的崭新发型凑过来落座，见贾怀仁也在，还客气地冲对方点了点头，“贾师傅，听说你把这附近的野狗全都吊死了！”
“啊？”贾怀仁一怔，他本想否认，可王春生嘴快，根本就没给他否认的机会。
“干得漂亮，就这帮野狗，一个赛着一个狠，前几天还咬了平价超市的老板娘，听说把腿上的肉都咬下来一块，我这整天也提心吊胆的，就担心小天上下学的时候被狗咬，这回这帮玩意儿都死绝了，我也能放心了。这帮畜生玩意儿，早就该收拾了！”王春生说着，抬手摸了摸周小天的脑袋。
“咱这片儿野狗多，小天上下学确实是得注意，尤其是这马上又要拆迁了，估计又得有人家往外扔狗，用不了几天就要成灾了。”贾怀仁叹了口气。
“所以我就说，等大院真拆了咱也别要这里的房子了，直接要了钱去别处买去，买个大的、好的，省的在这里遭罪，这野狗都快赶上跟人一样多了，成天没白天没黑夜地嚷嚷，烦都烦死了。我看新市区那边不错，价格也便宜，还都是正经物业公司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