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尸检,黄述在死者马铁山的指甲里发现了一种红霉素软膏,而这种红霉素软膏是专门用来治疗眼病的。黄述认为,马铁山指甲里的红霉素软膏很有可能是死者与凶手纠缠的时候从凶手身上刮下来的,所以凶手有可能患有眼疾。
这个发现让风平第一时间想到了贾怀仁。贾怀仁的眼睛患有麦粒肿,使用过很多药膏,风平怀疑马铁山指甲里的红霉素软膏跟贾怀仁有关。而白杨从下水道里捡回来的异烟肼药盒,更让他对贾怀仁的疑心加重了几分。
为此,他特意约了贾怀仁见面。
见面地点是贾怀仁定的,就在贾怀仁家里,时间是下午五点。
这是风平第一次来贾怀仁家,不知道是不是贾怀仁提前收拾过,家里干净、整洁,不太像一个独居老人的住所。
“随便坐吧,我给你泡茶。”贾怀仁把风平让到沙发落座。
“不用麻烦了,白水就可以。”
“没关系,上次白警官来也是喝了茶的,是蒲公英茶,我自己采来晒的。”贾怀仁说着,很快从厨房端了两杯茶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风平。
“谢谢。”
“不必客气。先尝尝吧,趁热喝味道更好。”贾怀仁说完,自己也捧起另一杯,抿了一口,看着风平问道,“这回,是为了马铁山的案子来的吧?”
风平一怔,很快点了点头。
“对,就是马铁山的案子,有些事想来向你请教。”
“不必客气,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二十一号晚上,你在什么地方?”风平直接问道。
“二十一号,那天是周几啊?”
“冬至前一天,是周一。”
“哦,那天我在家里。一般没什么事情,晚上八点以后我都在家,哪也不去。人老了,说不定哪个晚上就熬不过去,在家待着更安心些。”
“一整晚都在家吗?”
“我睡眠不是特别好,一般也就睡到四点钟左右就会醒的,然后就出门了。”
“平常家里就你一个人在吗?”
“很少有人过来,也就是小林子偶尔来个一趟两趟的,有时候送点水果,有时候给我送个药什么的。”说道邱林,贾怀仁咧嘴笑了笑。
“对了,你的眼睛好点了吗?”
“好多了,那个大夫说得一点都没错,一盒药吃完就基本上好了,现在就是抹点药膏巩固巩固,我这眼睛是老毛病了,容易发炎。”
“眼睛发炎,应该用红霉素软膏比较好吧,我记得队里的同事之前用过。”
“之前我也用过,现在不怎么用了,那东西滑腻腻的,涂着难受。小林子又给我弄了个眼药水,这个滴着方便,也爽利些。”
“是什么名字,如果效果好,我推荐同事也去买一瓶。”
“你等着,我拿给你。”贾怀仁起身,走到角柜前,将一个竹编的小篮子拿了出来,篮子里是各种各样的药。他将篮子整个放到茶几上,而后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眼药水递给风平。
风平拿着眼药水端详了一阵,余光扫过坐在一侧喝茶的贾怀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贾怀仁刚才在笑。
是坦然吗,还是嘲讽?风平分不清楚。
但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贾怀仁肯定和案件有关。
从贾怀仁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天已经完全黑透,冷风呼啸而过,让风平难得的想起要回家。
从造纸厂大院到船厂大院不算太远,风平进家门的时候刚好八点一刻。
打开家里的灯,换下外套,正准备去洗澡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风平透过门镜往外看了一眼。
果然,是白杨。
“我一猜就是你。”风平打开门,把白杨让进客厅。
“听钱墨说你今天去见贾怀仁了,有什么结果吗?”白杨换好拖鞋,顾自走到沙发落座。来的次数多了,他倒也没那么拘束了。
“贾怀仁肯定跟案子有关,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会不会是他跟邱林、周建晖协同作案呢?之前因为籍贯的问题不是怀疑过他跟邱林有血缘关系吗?而且,邱阿生案和马铁山案也确实存在诸多共同点,很有可能是同一凶手所为。”
“邱林的籍贯问题已经弄清楚了,他的籍贯是跟邱阿生的母亲是一致的,据说是温申秀忌讳邱林不是亲生的,不让邱林的户口落在他们家的户口簿上,所以邱林刚来的时候,户口是跟着邱阿生的母亲的,邱阿生的母亲是乾水县人,所以邱林的籍贯也填了乾水县。而且,dna鉴定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邱林和贾怀仁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这样说来,邱林和贾怀仁就不具备合谋的可能性了。”白杨分析道。“那就有两种可能,凶手是邱林和周建晖,或者凶手是贾怀仁。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邱林和周建晖跟案件有关,但案发现场的黑狗死于异烟肼,这跟贾怀仁脱不了干系。而且,现场的s形铁钩也跟贾怀仁仓库里的一模一样,似乎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贾怀仁。”
“沈映南今天也提到过一个新思路,她怀疑北卧室门上那枚黑色的指印,有可能是有人先蹭了机油在门上,然后孩子推门的时候留下了指纹。而且她坚持认为,在邱阿生案中,贾怀仁的嫌疑最大。最关键的一点,贾怀仁没有时间证人,邱阿生被杀的那个时间,他说自己是一个人在家里,但没有人能证明;而邱阿生被移尸的时间,他又说自己是一个人在仓库,也是没有人能证明。马铁山之死也是如此,他说自己从八点以后就一个人在家,但又无法证明……这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嫌疑人,你觉得呢?”风平侧过身子,看着白杨。
“单就邱阿生案的线索来看,贾怀仁是有嫌疑,但这些线索又不足以作为指证贾怀仁的证据。这里面最直接的证据是异烟肼,黑狗死于异烟肼,但黑狗是周五死的,即便是被贾怀仁用异烟肼药死的,这也跟发生在周三的邱阿生案没什么关系。”
“那s形铁钩和北卧室门上的机油指印呢?”
“仓库里经常有孩子进去玩,回形钩轻易就能拿到。至于那枚机油指印,可能像南姐说的,是有人先将机油蹭到了门上,然后孩子推门的时候留下了指印,但也有可能是孩子直接在门上留下了指印,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而且,贾怀仁没有充分的犯罪动机。温申秀说邱阿生和贾怀仁有仇,但造纸厂大院的人都说这两人没什么交集,唯一一次发生矛盾就是因为温申秀招来的野狗在贾怀仁家的门口随地大小便。但这个仇不应该记在邱阿生头上,应该记到温申秀头上才对。再者,相比贾怀仁,邱林和周建晖更值得怀疑,周建晖一早就知道邱阿生的死亡时间,所以才拥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而邱林,明显是早就知道邱阿生死后被移动过尸体,所以才会带着一整箱子的特产在省城客运站招摇过市。这两个人如此刻意地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本身就值得怀疑……”
“还有一点,邱林出现在省城客运站,只能证明他在周三那天没有带尸体回前海,并不能证明他没有杀害邱阿生。”风平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