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会定期打扫吗？”庄齐问。

“固定的是一周一次大扫除，平常巡检的时候也会简单清理一下明面上的垃圾。其实平常下水道里也挺干净的，就是这几天总有那些好热闹地闯进来，弄得到处都是垃圾。”韩师傅说着，从脚下捡起一个深棕色的药盒。

“不是说两边的出入口都上了锁么，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一直沉默的白杨问韩师傅。

“这帮人不知道从哪弄的通用钥匙，进出下水道就跟会自己家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公司里正研究给下水道出入口的门换锁呢，估计这两天就该行动了！”韩师傅说着，冷不丁地笑出声来，“这真是年头变了，什么人都有。这要放在二十年前，谁能想到有人愿意在下水道里待着呢，当年我被分配到工程部巡检下水道的时候，那真是要死的心都有了，哪能想到这二十年以后，下水道成了年轻人的游乐场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话真是不假！”

“对了……也别光说人家年轻人，岁数大的也有糊涂的。前天我值班，一大早刚到羊狗街入口，一个老大姐抹了个大白脸，穿着大红裙子，就在下水道入口又哭又拜的，身前还摆了酒，摆了菜，给我吓了一大跳！”韩师傅自顾自说着，抬手拍了拍胸口。

“穿红裙子的女人？”白杨立刻想到了温申秀。

“可不嘛，大冬天的穿个红裙子，画了个大白脸，可是把我吓坏了。”韩师傅咋舌，“后来问了两句才知道，那是吊死那个人的干娘，说是来拜祭她干儿子的……说起来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她去案发现场了吗？”

“那倒没有，案发现场那边拉着警戒线呢，没人过去。再说，白天有派出所的人在那守着呢，她也不敢过去。案发现场那块还跟以前一样，没人动过。”韩师傅说着，抬手往前指了指。

走了又半个小时后，三个人来到了马铁山遇害的位置。

韩师傅说的没错，这里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血迹已经完全干掉了，只在水泥地上留下一片血红。

“前面就是出口了吗？”庄齐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指示牌问了句。

“对，拐过前面的柱子就是出口了。这条下水道咱都找遍了，你那个朋友应该不在下水道里。或者他也备了钥匙，早就出去了。”

“没有别的路吗？我们都找遍了？”庄齐又问。

“都找遍了，没有别的岔路。”

“我刚才一直都守在门口，他没有出来。”

“那就是胆子大，一直走到了这边，从这边离开的。”韩师傅有些不耐烦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出去吧，等会儿打个电话再问一下。”白杨冲庄齐使了个眼色。

“对，先出去再说，那么大个人，又不是孩子，不会有什么事的。”韩师傅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几个人从下水道位于羊狗街的出入口出来，韩师傅顺手将方才捡来的药盒扔到了地下通道的垃圾桶盖子上，白杨无意间扫了一眼，药盒上“异烟肼”三个字撞入眼帘，而在那三个字下方，还有一抹刺眼的血红。

白杨犹豫片刻，将药盒收进自己的口袋。

从地下通道出来，白杨又试着给邱林打了个电话。

这一次电话很快便接通了，但接电话的不是邱林而是周小天，周小天告诉白杨，邱林正在洗澡，让他过会儿再打来。

“小林哥身上臭了，正在洗澡呢，现在没时间接听电话，你还是过会儿再打来吧！”

“好，那等他洗完我再打。”白杨挂了电话。

“身上臭了？你看，他刚才肯定是在下水道里！”在一旁听电话的庄齐皱着眉头分析道。

“不管怎么说，人已经找到了，麻烦韩师傅了。”白杨没理会庄齐，冲韩师傅点了点头。

“没关系，本来今晚也是我值班，有什么事你随时联系我。”韩师傅咧咧嘴，笑得有些勉强。

回到船厂大院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了，白杨和庄齐才进门，邱林便打回了电话。

“白警官，听小天说，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是有什么事吗？”才接通电话，邱林便直接问道。

“哦，刚才想和你约着见个面，一直给你打电话，始终都没打通。”

“可能是信号不好，所以才没打通吧！”

“你刚才去哪儿了，是在电梯里吗？”白杨有意试探。

“不是，刚才我去地下通道了，可能是地下通道的信号不太好……对了，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邱林很快转移话题。

“想约你见一面，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时间。”

“见面？是因为家里失火的事吗，还是马铁山的事？”邱林很快警惕起来，“家里失火的事我已经和派出所的章乾说过了，我当时就是想着去救火的，并没有要害那个女人的意思。马铁山的事我也做过笔录了，那天晚上我在厂里加班，加班完就直接回家了，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不是这两件事，是另外的事，算是……算是私事吧！”

“私事？”邱林一顿，“关于什么方面的私事，你方便现在告诉我吗？”

“关于蓝色蝴蝶的，我想做一个蝴蝶吊坠。”

“那……那等周五下班后可以吗？大概六点半左右。”

“可以，就六点半，地点你定。”

“那就定在制药厂门口的那家铁板餐厅吧！”

“好，我会准时到的。”白杨说完，挂断了电话。

“你要跟他说蝴蝶吊坠的事？”在一旁听了个大概，见白杨挂断电话，庄齐急忙凑上前问道。

“只是随便聊聊，不一定会聊到你。”白杨搪塞。其实白杨原本约邱林的目的跟蝴蝶吊坠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想确认邱林进入下水道的目的，弄清楚邱林是否与马铁山的死有关。但白杨没想到，邱林一早就知道了他的意图，而且一上来就自说自话地申明了自己的清白，这让白杨没办法继续自己的计划，情急之下，他只能借着蝴蝶吊坠来试探邱林的反应，引他上钩。

幸好，邱林对蝴蝶吊坠的事还是十分在意的。

“好吧，那我明天就回学校了。”庄齐突然有些失落。

“回学校？马上就要元旦了，你们不放假吗？”白杨疑惑地看着庄齐，他本以为庄齐已经放了假，会在家里常住的。

“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而且得准备期末论文，所以还是得回去。”

“元旦呢，元旦什么时候过来？”

“元旦……再说吧，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元旦我都在家里，来之前记得打电话，我去码头接你。”白杨没有逼迫庄齐，也没有当面戳穿，虽然他早已看出，庄齐是希望跟他一起过节的。或者，庄齐是希望在船厂大院过节的，至少这里是他曾经的家。

风平又记不清自己已经几天没回家了。天气越来越冷了，但他还是穿着之前的夹克外套。邱阿生案进展得不太顺利，原本以为会从温申秀和马铁山身上找到突破口，没想到才得知马铁山的藏身之处，马铁山就死了。

旧案未结，又添新案。

而且马铁山社会关系复杂，仇家众多，调查起来格外费事费力。警队人力有限，风平穷于应付，迫切需要调整调查方向。而就在这时，一向高冷的黄述在关键时候给他带来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