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属呢，失踪者的家属没来找过吗？”

“失踪者的家属……对了，来过，确实来过。那个失踪的是造纸厂的司机，他那个儿子来下水道里找过一回，但也就是下来看了一眼，觉得味道臭就直接上去了，后来他又去我们公司里找过一回，说是他爹死在下水道里是我们的责任，愣是要让我们公司赔钱，我们公司领导为了息事宁人，好像还真给了他几百块钱，算是把他打发了吧，后来也没听到他再来了。”

“这件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这都十几年前了，你让我说个具体时间我也说不上来，不过……那是在春节前后，好像还没出正月，年假刚过没多久。”韩师傅说着，习惯性地抽了抽鼻子。

“春节前后……你说的那个失踪的造纸厂司机，是姓马吗？”白杨侧过身来，看着韩师傅问道。

“这个……时间太长了，我也记不住，反正就记得他儿子有个外号叫大驴子，好像在造纸厂那一片也是出了名的无赖。”

大驴子！

白杨眉心一紧。大驴子是马铁山的外号，马铁山他爹也正是给造纸厂开车的，章乾之前查过，马铁山他爹在十几年前突然失踪，失踪的时间正是春节前后，一晃十几年，这人是死是活至今也没个定论。

白杨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十几年前，马铁山的父亲在管井附近意外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十几年后，马铁山被吊死在下水道的入口处，而终点有人烧纸祭拜。这一切显然不能用巧合来解释，白杨觉得，这两起案子，似乎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

难道，凶手就是冲着马铁山父子来的吗？

那邱阿生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呢？

白杨蹙眉。

“韩师傅，你能带我我们去七号污水井看看嘛？”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风平突然发问，打断了白杨的思绪。

“行，就在前边，我带你们过去。”韩师傅连连点头。

一行四人沿着管道前行，越往里湿气就越重，气味也愈发刺鼻，七万八绕拐过几个拐角后，四个人总算找到了七号污水井。

不过这里跟其他位置的管井不太一样，七号污水井的管道已经被锈蚀了大半，很多管路的部分已经彻底锈透，用手轻轻一碰就能破个洞，里面也是干干的，看样子是很久没用过了。

“这边现在基本废弃了，老式的这种污水井排水效率低，容易造成路面积水，而且井口窄，上下比较困难，一旦堵了不好疏通。”韩师傅似乎看出了白杨的疑惑，紧着解释道。

“那井口呢，井口也废弃了吗？”白杨指了指管井上方井盖的位置，井盖的通气孔处正有黏哒哒的液体滴下来。

“那边本来是要封堵的，但因为井口在造纸厂区域内，造纸厂认为封堵了不安全，所以就一直这么留着，有时候遇到暴雨天气，仓库里积水排不出去，他们就会打开井盖排到下边来。”

“仓库？七号污水井上方是造纸厂的仓库？”

“不是现在的仓库，是以前的旧仓库，也很多年不用了。前两天我还碰到旧仓库的管理员，他说旧仓库过两天就要拆了，估计到时候这污水井还是得封。”

“造纸厂旧仓库的管理员，你认识他？”

“因为七号污水井的事见过两回面，也就是脸熟吧，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那人怪得很，不怎么爱说话。”韩师傅撇撇嘴。

前海市植物园，一个翻建了多次但依然略显破旧的半开放式公园。之所以略显破旧，是因为每一次翻建，园方都固执地保留了木栈道两侧刷着绿油漆的铁艺护栏，而且每段护栏的尽头总会出现一块刷着红油漆的告示牌，提醒你闭园时间下午四点，三点半后就开始清园，似乎是催着赶着地让你赶紧看完，远离大自然。

但实际上，园方的这种提醒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在大多数时候，到不了中午，植物园内就已经进入清净状态了，除了几个挂着工作牌晃晃悠悠的工作人员，压根也没有游客出现。

不过今天不同，因为某个昆虫协会要在这里办一场蝴蝶展，据说除了标本展出外，还有世界各地的代表性蝴蝶放在保温玻璃箱里进行活体展出，再加上植物园破天荒的周末一折购票活动，吸引来不少中小学生和蝴蝶爱好者来观展。

庄齐就是众多蝴蝶爱好者之一。

说起来，他原本还想邀请白杨一起来观展的，可惜看到白杨连着多日加班，他又没好意思开口，只好还是一个人来观展。

好在植物园里的观展氛围浓厚，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倒也不觉得太孤单。而且，他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活体蓝凤蝶，心情骤然大好。所以当听到身边的小男孩满怀期待地向他提问的时候，他主动当起了讲解员。

“这是蓝凤蝶，蓝凤蝶是鳞翅目，属凤蝶科，翅呈青蓝色，着靛蓝色天鹅绒光泽，后翅常伴弧形红斑，其中雄蝶后翅可见黄白色斑纹，雌蝶后翅可见红色环状斑纹。常见虫体翅展在九十五毫米以上，最高可达一百二十毫米。在我国，蓝凤蝶主要分布于华西、华南等地。”

“那我们前海呢，我们这里有蓝凤蝶吗？”小男孩瞪大眼睛看着庄齐。男孩看着也就五岁上下，但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前海市不属于蓝凤蝶的密集分布区域，但也不一定就没有，至少我小时候就看到过。”庄齐回答。

“真的吗？你不会是在吹牛吧，我爸爸明明说过，我们这里没有蓝凤蝶。”小男孩狐疑地打量着庄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眨个不停。

“陈骁，你那样是没有礼貌的，快跟哥哥道歉。”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姑娘走到小男孩身后，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

“我不是没有礼貌，我是实话实话，他在吹牛，他根本就没有见过蓝凤蝶，爸爸说了，我们这里没有蓝凤蝶，要想抓蓝凤蝶必须得坐火车去很远很远的南边。”小男孩噘着嘴，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和爸爸没见过不代表哥哥也没见过，而且我小时候就在前海见过蓝凤蝶，哥哥没有说谎，你快跟哥哥道歉。”马尾辫姑娘加重了语气，瞪了一眼小男孩。

小男孩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眶开始泛红，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

“没关系的，我也是随便说说的，不用那么在意。”见气氛有些尴尬，庄齐急忙打圆场。

“不是的，是真的，我小时候真的见过蓝凤蝶。而且，这孩子没礼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今天必须得道歉。”马尾辫姑娘冷着脸看了一眼小男孩。

小男孩抽噎了两声，最终妥协，向庄齐说了声“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庄齐感觉蹲下身子去拉小男孩的手。“你叫陈骁是么，我叫庄齐，我们交个朋友吧。”

“好。”小男孩委屈地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看展吧，我可以给你讲解，好吗？”庄齐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小男孩疑惑。

“对啊，我一个人过来的。”庄齐诚恳地点点头。

“可我们要等小林哥哥一起看，不能陪你。”小男孩从庄齐的手中抽出小手，戒备地看着庄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