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案人是市政公司负责下水道检修的管道工韩师傅,韩师傅四十来岁,身子微微发福,不知是不是被吓得惊魂未定,看见风平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紧张,大口喘着粗气。一旁身穿丨警丨察制服的派出所民警给他递了个矿泉水试图缓解他的紧张情绪,他扭开瓶盖一口干掉半瓶,可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风平见状,只好陪他从下水道出来,去到了派出所的警车上。
“现在好点了吗?”看着对方稍稍平复了情绪,风平问。
“好多了,好多了。”韩师傅机械地点点头。
“能跟我说一下发现尸体的过程吗?”风平试探着问。
“可以。”对方缓了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他告诉风平,他是市政公司的管道巡检员,主要负责的就是羊狗街和造纸厂、制药厂、工美厂老三厂片区。因为这几个区域管道老化严重,所以基本上每隔三四天就要巡检一次,尤其是冬天进入冬季以后,因为老旧管道保温层损毁严重,冻裂管道的情况时有发生,所以市政公司在入冬后提高了巡检频率,对老城区实行两天一检,每隔两天就得全线巡检一次。今天刚好就是对羊狗街片区和造纸厂线段巡检的日子,而巡检的起点就是羊狗街后巷。
“这里是管道巡检的起点,那终点呢,是在造纸厂那边吗?”风平问。
“对,终点在造纸厂北门前的十字路口那边,从这边沿着管线一直走,能一直走到那边去。之前还是直接通进造纸厂的,后来造纸厂自建了排污管道,跟市政的管道分开了,中间隔了栅栏门,过不去了。”
“终点有栅栏门,那起点呢,这边也有吗?”
“有是有,不过,为了抢修方便,用的都是通用锁具,也都是通用钥匙,如果谁真有什么歪心思,要想开锁也不难。”
“那你今天过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吗?”
“是锁着的,但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被打开过。”
“你是几点过来的?”
“平常我们上班都是八点,但毕竟是走地下的,多少有些忌讳,一般下来巡检都是在九点以后,但今天我家里有点事,想着快点巡检完早点下班,所以也没等到九点就下来了,下来的时候也就是八点半左右,没想到……”韩师傅倒吸一口凉气,“唉,也真是邪了门了!”
“你发现死者尸体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什么异常?”韩师傅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惊到了。
“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我是说,比如声音、气味,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声音……也就是风声,没什么异常。气味嘛,下水道的气味本来就重,也闻不出什么异常……对了,就是有纸灰吹过来。”
“纸灰?什么样的纸灰?”
“就是给死人烧的冥币的纸灰,当时我一打开门,一团纸灰就扑我脸上了,我当时就觉得晦气,还赶紧去工具间洗了把脸,把门口的纸灰扫了出去。”韩师傅说着,习惯性地抬起胳膊蹭了蹭脸,“这种东西,到底不是活人用的,沾上肯定是要倒霉的。”
“当时的纸灰很多吗?”
“也不算很多,但刮得到处都是,我寻思拿着工具清理一下,结果没走几步就看见吊死那位了,吓得我直接扔了东西就跑出来了。”韩师傅使劲喘了口气,缓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中、邪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报警,后来还是我同事打过来电话,我才决定报警的。”
“你同事打来电话,这跟你报警有什么关系?”
“我一开始以为是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看错了,结果我同事那边打来电话也说发现了纸灰,所以我才报警的。”
“你同事那边,他在什么位置?”
“他是从造纸厂那边下去的,就是终点的栅栏门那里……对了,他说那边的栅栏门没有上锁,他下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他现在还在终点那边吗?”
“应该已经开始巡检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造纸厂那边的栅栏门经常会被莫名其妙地打开,我们也都习惯了,估计是造纸厂的工人故意捣乱。”韩师傅皱起额头,眼角的皱褶也跟着挤到了一处。
“你能带我过去看一下吗?”
“去终点那边?”
“对,去造纸厂那边。”风平随即掏出手机给白杨打了过去。
接到风平电话的时候,车子刚到羊狗街后巷巷口,得知风平准备去造纸厂,他直接将车子开到了下水道出口的位置。等了能有三分钟,就看见风平、钱墨带着一个身穿市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从下水道出口跑了出来。
一路疾驰,白杨按照韩师傅的指示将车开到了造纸厂北门前的十字路口,停下车后,四人从十字路口的西侧的地下通道口的侧门进入了下水道。
才打开门,零散的纸灰便飞扑过来,几个人好一通躲闪,但身上到底还是粘上了纸灰。
“真是邪了门了,今天怎么就跟这东西较上劲了!”韩师傅使劲抖了抖衣服,可到底也没抖掉多少纸灰。
“平常也会碰到这种情况吗?”白杨问。
“一年也碰不上两回,这不知道又是哪个挨千刀的在这捣乱!”韩师傅没好气地说道。
四个沿着排水管道往里走,走了没多久,他们便在一处拐角位置发现了成堆的纸灰,纸灰堆中还放了两个苹果和几块糯米糕,很显然,有人曾在这里祭拜过。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祭拜,这人到底怎么想的?就算不去墓地陵园,也得找个干净的地方吧,在下水道里烧纸钱祭拜,这算什么风俗!”钱墨打量着地上的纸灰,皱着眉头说道。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俗,我们老家那边就讲究在什么地方走的,就去什么地方祭拜。或者就是在这附近去世的吧,毕竟这边紧挨着十字路口,经常发生事故的。”韩师傅小声应了一句。
“这我倒知道,不过,出事故去世也该去十字路口祭拜,他这里祭拜算什么意思,总不至于被祭拜的那位是死在下水道里的吧?”钱墨撇嘴。
“行了,别废话了,联系技术科取样,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什么线索。”风平瞪了一眼钱墨。
“反正啊,这事儿够邪门的,那一头死了个人,这一头有人烧纸,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老城区这一片儿,可是好几年都没有过这种事了。”韩师傅怯怯地说了一句。
“这几年?那以前呢,以前有过吗?”白杨问。
“那都是十几年前了,那时候发现过在下水道烧纸的,好像还就是这个地方。然后,没过几天,七号污水井那边又发现了血迹,但当时也没当回事,寻思是哪个酒鬼喝醉摔了呢。可没过几天,就听说造纸厂那边丢了个人,是死是活不知道,失踪前就在这一片而转悠。好多人怀疑,那人就是死在下水道里了。”
“那当时报警了吗?”
“一开始没有,后来造纸厂丢了人,我们这边就把这个情况也反映给派出所了,派出所派人过来查,结果……那些血迹又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呢?”
“对啊,我们也想不通啊,那管井里有血,那是大家伙都亲眼看见的,这前后隔了也没几天,怎么就没了呢?反正当时这事儿挺邪乎,后来刑警队还来调查过两回,说是要取血回去化验,可那七号污水井里什么也没有了,一连调查了小半个月,下水道里也搜查了两遍,最后也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