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到底有没有见过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果见了面,真的就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那我该怎么办?我该说什么?我该怎么问?”庄齐双眸晦暗失色。
“不需要你说,也不需要你主动问,你只需要去就可以了,他会告诉你的,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
“我……都二十年了,或许这个号码已经换人了呢,只是那个人刚好发错了信息而已。而且,我之前也在大院里找人问过了,他们都说我爸已经死了,而且派出所也已经销户,不然,我也不会被送去福利院的。”庄齐狡辩道。他之前找船厂大院的老邻居问过,大家对当年的事还有些印象,邻居们告诉他,早在庄齐母亲去世的三年前,庄齐的父亲就已经没有消息了。那时候庄齐还不满一岁,家里家外都只靠庄齐母亲一个人,当时很多人都劝庄齐母亲再嫁,但都被她拒绝了。
“他肯定已经死了,不然也不至于隔了这么多年才有消息,如果他一直活着,那之前的十几年,为什么不往福利院打电话呢?”庄齐愈发笃定。
“你心里清楚,没有这么巧的事,你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那……那如果不是呢?”
“没有什么如果,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既然他也想见你,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白杨看出了庄齐的顾虑。他怕尴尬,怕被看轻,也怕彻彻底底的失望。
“不用!我自己可以,我自己去!”庄齐拒绝得很干脆。
他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陌生号码。
“我想和你见一面,你什么时候方便?”
他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令人绝望的是,直到吃完了早饭,这条短信都没有回复。
庄齐鼓起勇气拨通了对方的电话,结果语音提示,对方拒接。
庄齐拿着手机僵直了一会儿,默默地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等一下再打吧,也许刚好有别的事情,不方便接听。”白杨安抚庄齐。
“或者是我会错意了,他没那么想见面,就只是在客气而已……算了,没必要见面,就这样就可以了。”庄齐长出了口气,冲白杨勉强笑了笑,“今天我还要在这住一晚,明天植物园有蝴蝶展,我看完了再回学校,行吗?”他问白杨。
白杨没应声,看着这样的庄齐,他心下一紧。
距离元旦还有十天,城市主干道已经张灯结彩,逐渐有了新年的氛围。造纸厂大院也早早地挂上了红灯笼,虽然四个灯笼有三个破了洞,但好歹也还是红的,看着倒也喜庆。
不过这火红的灯笼在章乾眼里,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大早就接到群众报警,说是造纸厂大院有人纵火,等他紧赶慢赶到了现场,邱阿生家已经是一片狼藉。从客厅到卧室,凡是能着的基本都烧了个透,北卧室最为严重,连门框都烧没了大半截,只剩下两根焦黑的木方条立在门口两边。卧室里更是惨不忍睹,除了屋顶的铁艺灯架还是以前的模样,其余的家具早已烧成了木炭。
章乾进卧室的时候,消防大队的副队长肖毅正在指挥队员清理现场,烧毁的衣柜刚破拆完毕,准备抬出房间。
“正好你来了,你赶紧通知一下业主,让她来确认一下,看哪些是准备留下使用的,其余地我们都给她清走。”肖毅对章乾说。
“业主人呢?”章乾问。
“在楼下救护车里,呛了几口浓烟,没什么大碍。她说是有人故意纵火害她,你一会儿仔细问问,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我问过她,她情绪不太稳定,不愿多说。你下去好好问问,她看见你应该能配合。”肖毅掀开防护面罩,喘了口粗气,“她说她想找个熟悉的丨警丨察。”肖毅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我估计她是想找风队……”
“风平?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案发现场,两个周前,那老太太的丈夫在北卧室里吊死了。”章乾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
很快,风平和钱墨赶到了现场。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一直都没人过来吗,怎么会起火呢?”一见到章乾,风平当即问道。
“我刚才问过了,温申秀擅自回来找东西,不知怎么地就起火了。”
“找东西,她找什么东西?”
“她说是马铁山逼着她还钱,她没有办法,回来找出房产证押给马铁山。”
“她跟马铁山一起回来的?”
“不是,是温申秀自己回来的,她说马铁山要挟她,给了她一个最后期限,让她在今天晚上九点之前必须把房产证拿出来,否则,马铁山就会采取措施。”
“什么措施?”
“温申秀没说,但看得出来,她挺怕马铁山的。一提到马铁山,眼神都变了。”
“温申秀人呢?”风平问。
“已经安排去传达室休息了,所里的女同事在守着她。她说有人要害她,不敢再回宾馆”
“是宾馆里有人害她?”
“她说这次就是有人纵火故意想烧死她,而且她看清了纵火的人。”章乾回答。
“是谁?”
“她说是邱林!”章乾无奈蹙额。
三分钟后,几个人在传达室里见到了温申秀。
才从火场逃生,温申秀灰头土脸,惊魂未定,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身上的红色长裙也被泥水湿了大半,湿溻溻地贴在两条腿上。大概是因为又湿又冷,两条腿一直瑟瑟地抖动着,连嘴唇也跟着微微颤动。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方便聊聊吗?”风平走到温申秀近前低声问道。
温申秀缓缓抬起头,见来人是风平,拼命地点头。
“风队,风队,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她哀嚎道,“是狗崽子,是狗崽子放火想要烧死我,你们快去抓他,快去把他抓起来!”
“你亲眼看见是邱林纵火吗?”风平问。
“是狗崽子,绝对是他,卧室里的火起来的时候我往外跑,他就站在门口,还把防盗门锁上了,他就是想活活烧死我!”想起之前死里逃生的一幕,温申秀仍心有余悸。当时北卧室的火突然从身后扑来,温申秀被大火逼到了墙角,好不容易才从北卧室跑出来,可没想到,跑到门口的时候,邱林就在防盗门外站着,一脸阴沉地看着她。那个眼神,摆明了就是来索命的。
“那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钱墨狐疑地看了一眼温申秀。
“后来……后来我打开防盗门,自己就跑出来了。”
“邱林拦你了吗?”
“没有。但那个时候楼道里的人多,大家伙都看着,他肯定不敢明着拦我。”温申秀辩驳道。
“对了,他当时还往我身上泼了水,就在我下楼的时候,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冷水,泼了我一身,害我下楼的时候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肯定就是他,看着放火没烧死我,就想着让我摔死,你们可一定得狠狠判他,他这是杀人未遂,得重判。”温申秀恨得咬牙切齿。
“这件事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我们会仔细调查,然后再给你一个答复。但在此之前,你得先交代一下你的问题。”钱墨对温申秀过分放肆的语气有些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