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风衣很多人都有,捕狗队的大个子就有一件,你肯定是看花眼了。”
“是我看错了?”周小天自己也不确定了。
“是你看错了,就别瞎想了。这事儿,你之前没告诉别人吧?”贾怀仁问。
“没有,我没跟别人说过。不过,我同学也看到了,我跟她说了,那是小林哥。”
“你同学?”
“就是陆宵禾,就是上次本来要跟我们一起去仓库看蝴蝶标本的那个。”
“是家住电厂小区的那个女孩?”
“是,就是她,我每天放学都是跟她一起走的,那天也是。”
“只有她一个?”
“我只跟她一个人说了那是小林哥,没跟其他人说过。不过,她跟没别人说,我就不知道了。”周小天说着,又抓了个炸糕咬了一口。
“不管她跟没跟别人说,但刚才这些话,你别再告诉别人了,知道吗?”贾怀仁叮嘱周小天。
“也不能告诉爸爸和小林哥吗?”
“不是不能告诉他们,是你看错了,说了也没什么用。而且,如果你一直这么说,大家都会认为是你在说谎,就没有人再相信你了。”贾怀仁盯着周小天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
周小天愣愣地点点头,“那我就不说了。”他小声哼哼了一句。
“这就对了。”
“那陆宵禾如果说了呢,别人会不会认为她在说谎?”周小天又问。
“会,如果她那样说了,那就是在说谎。”
“那我得赶紧告诉她……”
“不用。等下次你带她来仓库看蝴蝶,我告诉她。”贾怀仁扬起嘴角,脸上皱纹堆叠出几分笑意。
“她是经常一个人在家吗?”脸上笑意未散,贾怀仁又问。
“她哥哥是医生,经常在医院加班,平常放了假基本上都是她自己在家的,之前几次我去找她玩,都是她一个人在家,她胆子大,一点都不怕……”
没等周小天说完,周建晖拎着买好的早点走过来。
“你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叫你半天也不答应,不是说给你买油条么,怎么把贾师傅的炸糕吃了。”周建晖轻轻拍了拍周小天的脑袋。
“你别说孩子,是我让他吃的,我一个人吃饭闷得慌,我们爷俩说话呢!”贾怀仁笑着说道。
“是吗?他又跟您胡说什么了?”周建晖问贾怀仁。
“不是胡说,我们爷俩说悄悄话呢,不能告诉你。”
“嗯,是秘密。”周小天也跟着附和道。
“又想去仓库里看蝴蝶了吧,你这小子整天就知道玩,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写完了吗?”周建晖冲着儿子的脑袋轻弹一下。
“快了,马上就写完了。”周小天小声回答。
“是么,那你可说话算话……行了,别在这耽误贾师傅吃饭了,咱走吧。”周建晖拉着儿子起身。
“大叔再见。”周小天礼貌地冲贾怀仁点点头。
“好,回家吧。”贾怀仁扯了扯嘴角,目送父子俩离开。
天有些凉了,他敛了敛身上的旧外套,再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烟消云散。
他看到了一个人——白杨。
白杨昨晚一夜没睡,他将邱阿生案的所有线索都整理了出来,又把案发现场的照片仔细研究了一番,他发觉自己一直忽略了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黑狗头上那个硬币大小的三角形伤口。他记得温申秀说过,那伤口是贾怀仁用斧头砍的,贾怀仁对黑狗恨之入骨。那如果事实真如温申秀所言,用异烟肼毒死黑狗的,会不会也是贾怀仁呢?
一大早,白杨便开车来到造纸厂大院,没想到才停下车就碰上了正在油条摊吃早点的贾怀仁。
白杨径直走到跟前,但他看得出来,对方似乎并不十分欢迎他。
“早啊,贾师傅。”白杨在贾怀仁对面落座。
“一大早开车过来,也是准备买早餐吗?看来黑头这生意确实是要火了啊。”贾怀仁喝了口白粥,抬头看了一眼白杨。
“我不是来买早点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还是因为邱阿生的案子吗?之前你们的同事已经找过我了,就是那个姓钱的警官,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我跟邱阿生没什么深仇大恨,也从来都没有跟踪过他。温申秀那个疯女人向来喜欢无事生非,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我知道,我看过钱墨整理的笔录的资料。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不是关于邱阿生的,是关于那条黑狗的。”
“那条黑狗?那条黑狗怎么了,不是已经死了嘛。是我打的,这我承认,可那就是一条野狗,而且还经常乱咬人,死了也就死了,这也不犯法吧。再说,抓捕流浪狗也是区里指示的。”贾怀仁歪着头,眯起眼睛看着白杨。
“这我明白,我不是要追究您打狗的事,我是想告诉你,那条黑狗不是被你打死的,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
“对,使用异烟肼片毒死的,您听说过这种药吗?”
“听说过,我听捕狗队的人说过,他们以前对付流浪狗,好像就是用这种药,说是只毒狗不毒人,而且这药便宜,所以很多小区都投放过。不过,后来不准放药药狗了,都改成抓捕了,也就没人用这药了。”
“那你用过这种药吗?”
“我?”
“我是说,你参与抓捕流浪狗这段时间,用过异烟肼药狗吗?”
“我倒是想用,可捕狗队不让,说是有规定。”贾怀仁说着,一口干了碗里的白粥,又将剩下的炸糕用口袋系紧。
“那上个周五,你在仓库门口打跑了黑狗之后还见过那条黑狗吗?”
“没再见过了,再见就是在你那个同事拿过来的照片上见过。那天你们把温老婆子打发走了以后,我就被章警官送去防疫站了。后来章警官有事先走了,我在防疫站等着打完了疫苗才回来的。”
“你造纸厂大院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这我倒没注意,应该是快中午了吧。”
“那你好好想想,当天你回到大院的时候,确定见过那条黑狗吗?”
“没见过啊,要见过我肯定就实话实说了,反正我也不在乎杀一条黑狗。你们别被那温老婆子给耍了,她的话可是没法信的。”说完,贾怀仁拎着食品口袋起身。
“走吧,咱换个地方,别占着座位耽误了黑头的买卖。”他招呼白杨。
白杨起身,跟在贾怀仁身后进了造纸厂大院。
“是去我家吗,还是去仓库?”才进造纸厂大院,贾怀仁突然转过头来问白杨。
“我都可以,看你方不方便。”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就是觉得,你要是想去家里看看,那我就带你去家里,家里干净点,也方便说话。如果你觉得没这个必要,那咱去仓库,中午有人要过来量地,我得提前收拾收拾。”
“那就去仓库吧。”
“那行。”贾怀仁回过身去,一边走着,一边从口袋里掏钥匙,可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
“算了,还是得去家里,仓库的钥匙忘在家里了。”贾怀仁抽了抽嘴角,笑得有些僵硬。
“好。”白杨点点头。
贾怀仁家就在造纸厂大院最前排楼的一楼,靠近大院院墙的西单元西户,是早些年最常见的一室一厅的房子,一进门就是厨房,拐过厨房才是客厅和卧室,为了方便采光,客厅和卧室之间用带毛玻璃的木隔断隔开,但即便是这样,客厅里依然没什么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