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格局跟一楼完全一样，一进门便是客厅，南北各有一间卧室，南卧室的门开着，一眼望去，率先撞入眼帘的便是那挂了一墙的红裙子，粉红的、梅红的、酒红的，几乎把红色系的都摆了个遍，铺在钉在墙面上的铁丝网上，看上去像极了早年间路边的服装摊子。北面的卧室的门关着，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在。紧挨着北卧室的是个不足四平米的外阳台，和楼下一样，二楼的阳台也改成了厨房，厨房没门，只是挂了个被磨得半透明的布帘子，隔着布帘子，隐约能分辨的出厨房里没人。

但周建晖还是下意识地挑开了帘子往里看了一眼。

一条黑狗正倒在厨房的排水管边，狗头上硬币大小的窟窿正汩汩地往外流血，血水顺着破烂的排水管淌了下去。

这狗大概是死透了，没有半点声音，周建晖上前用脚踢了踢黑狗的身子，那黑狗也无任何反应。

“有没有人在，你们家狗死了，能不能出来看一下……”周建晖回过身子冲着客厅里喊了一嗓子，可这一次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周建晖撸了撸袖子，径直走到北卧室门口，用力叩了叩门，见还是无人应答，周建晖伸手搭上了门把手。

“你们是谁呀，怎么随便进到我家里来了，大白天的就敢进门偷东西，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家是谁！”

周建晖正敲门的工夫，温申秀带着三条野狗堵到了门口，没等看清屋子里是谁便破口大骂。

白杨觉得声音刺耳，回过神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是你呀，怎么，丨警丨察就能随便进别人家吗？”大概是还没从刚才贾怀仁的纠纷中换过来，温申秀说话仍是一副蔫酸的口气。

“谁随便进你家了，你家的野狗死了，血都淌到我们家窗户上了，你赶紧给老子弄干净。”不等白杨应声，周建晖上前冲温申秀怒喝一声。

“什么我家的狗，我家没养狗，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叩，你怎么不说是三楼的狗死了呢？”温申秀掐着腰，故意挺了挺身子。

“黑狗死在你家厨房里，不是你家的是谁家的，识相的就赶紧处理了，不然，咱谁也别好过！”周建晖说着，一把扯开厨房的门帘子。

温申秀往厨房里瞥了一眼，歪着嘴轻蔑地哼了一声，继续道，“哟，你这是趁着我们家男人不在家，打算跟我个老太婆叫板啊，有本事你来，我就不信了，我就把这死狗扔在这，你能把我怎么着？”温申秀撸起袖子，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胳膊。

“有问题就处理问题，狗死在你家里，当然得你来处理，不然等到报了警，你也占不了什么便宜。”白杨看着温申秀说道。

“别拿那些话吓唬我，这狗又不是我家的，谁知道它怎么就死我家里了，我还打算报警呢，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杀了野狗故意扔我们家了。再说了，你们大白天的闯进我家里，一通东翻西找的，这跟做贼有什么区别，我家要是少了什么东西，那你们可得给我赔！”

“老东西，你别在这耍横，老子进你家门不到两分钟，你丢了个屁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没丢东西，你刚才就站在卧室门口吧，我告诉你，我那北卧室里可放了不少的首饰，少了一件我都拿你是问。”温申秀说着，把几条野狗甩在防盗门外，快步走到北卧室门前，一把扭开了门把手。

“你等着吧，我让你赔的倾家荡产！”温申秀恶狠狠地等着周建晖，赫然推开了房门。

“啊……”

温申秀一声惨叫，门外的几条野狗跟着狂吠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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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纸厂宿舍最后一排居民楼，三单元二楼北卧室，房间正中的双人床上方，身穿藏蓝色棉马甲的白发老头掉在铁艺的灯架上，身子随着灯架的旋转，在半空中荡来荡去，黏腻的液体顺着裤管流出，滴落在双人床上，也偶尔溅在床边倒地的凳子上。

温申秀瘫坐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吊在房间里的丈夫，先前张开的嘴巴半天也没能合上。

白杨当即联系了风平，让队里派人支援，章乾那边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将温申秀带离现场，将现场警戒起来，并把死者的相关信息向白杨做了简要的介绍。

章乾告诉白杨，死者是温申秀的丈夫邱阿生，年龄五十一岁，之前是造纸厂的机械师，两年前因操作失误，受了工伤后办理了病退，一直赋闲在家，靠厂里的职工救助金生活。他的妻子温申秀，也就是老瘟神，情况跟他差不多，年轻的时候也是在造纸厂工作的，不过，跟邱阿生受工伤病退不同，温申秀是提前买断了工龄，自己出来摆地摊的，之前在地下商场卖过服装，后来还批发过内衣、丨内丨裤什么的，大概是也赚了些钱，这几年一直闲在家里，也没有再工作了，整天就是打麻将喝茶，要么就是去跟她那些干儿子找乐子，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回家。

“找乐子，什么乐子？”

“一群小不正经勾搭上一个老不正经，你觉得他们还能有什么乐子。”章乾微微蹙眉。

“那邱阿生呢，看着自己的老婆胡作非为，就放任不管吗？”

“他都这把年纪了，胳膊又受了伤，就是他想管也没有这个能力管。何况，他压根儿就没想管，这种事闹大了自己也寒碜，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碍不着他什么事。反倒是温申秀不在家的时候，他还乐得清静了。”

“那他们的儿子呢？”白杨问。

“他们的儿子叫邱林，是这两口子从省城福利院领养的，对家里的事原本就没什么话语权，更何况还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他更没法往里头掺和。而且，家里早早就断了邱林的生活费，初中毕业后，邱林就一直到处打工，两年前在制药厂找了个药品销售的工作，据说干得还不错，就是时常加班，总是半夜才回来。就因为他回来得晚，有时候温申秀就故意把他反锁在门外，逼得他只能去邻居家借宿。跟邱阿生两口子不同，邱林这人心地善良，待人和气，跟邻里的关系处得也十分融洽。”

“邱阿生和温申秀对邱林好吗？”

“这话该怎么说呢？邱阿生平时对邱林还好，但几年前染上了酒瘾，喝醉了难免要骂两句。至于温申秀，听说她最早还挺喜欢邱林的，可后来邱林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她就看邱林不顺眼了，打骂都是常有的事，还动不动就让邱林光着身子去门口罚站，邱阿生因为这事没少跟温申秀打仗，打得最厉害的时候，邱阿生直接把温申秀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差点出了大事。”

“邱阿生为了邱林打了温申秀？”

“很正常，听说邱林小时候，邱阿生就经常因为邱林打骂温申秀，大家都看在眼里，邱阿生是真把邱林当自己儿子，也算对他疼爱有加。”

“那邱林呢，他对邱阿生两口子怎么样？”白杨问。

“说不上来怎么样，反正就觉得他很怕那两口子，在那两个人身前总是畏手畏脚的，大概是因为被收养的关系吧，毕竟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