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早就怀疑我了？”

“是证据在指向你。”

“证据。证据能指向凶手，可惜辨不清人心。真正心存恶念的罪人，又该怎么算呢？”何慧言长出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她抬起头看着白杨，“白警官，那件藏蓝色的大衣，真的是文泽落在车上的吗，还是你特意留下的？能告诉我实话吗？”

“是他落在车上的，我是后来才注意到的。”

“明白了。”何慧言咧着嘴笑了笑，“你知道么，文泽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孩子，他从来都没有落过东西。”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杨隐隐觉得何慧言是在暗示什么，但那个答案，白杨又觉得不合理。

“没什么，就这样吧，我承认，是我杀了罗复生。”何慧言声音微颤，眼里泛出泪光，“你们说得对，那二十万不是我自愿给安金武的妻子治病的，那是用来买那件藏蓝色大衣的定金。我早就猜到了，你们没那么容易放过我。算了，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

何慧言正了正身子，调整了坐姿。

她告诉白杨，罗复生的确是她杀的，就在罗复生准备通过书房窗户往外攀爬的过程中，她剪断了罗复生身上的保护绳，直接导致罗复生坠入地下井身亡。也正如风平调查的那样，事后，她又用来苏尔溶液清理了现场。

“那卫生间的血水和马桶里的趾骨呢，也是你布置的？”

“不是，当然不是，那些都是罗复生布置好的，他布置了那些血水和趾骨是准备用来算计杜浩峰的，他想要学人家诈死，然后借警方的力量来对付杜浩峰。可惜他太笨，在树上布置钢钉的时候刚好被安金武发现，从那个时候，他的计划就不再是个秘密了。”

“是安金武告诉你的？”白杨问。

何慧言点点头，“安金武第一次来我这里借钱的时候无意间提到的。当时我就猜出，罗复生是准备要对付杜浩峰了，可后来我又听说罗复生一连约了杜浩峰多次都没能把杜浩峰约到家中，只好拿出自己的房子当诱饵来诱引杜浩峰上当，当时我就觉得，他的死期到了。他太小看杜浩峰了，就他这样的伎俩，杜浩峰是不会上当的，他是在自掘坟墓。”

“你认为杜浩峰会杀了他？”

“是，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杜浩峰会杀了他，所以我一直准备着收集杜浩峰谋杀罗复生的证据，等着将杜浩峰亲手送进监狱。可是，一连等了许多天，杜浩峰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他就像是忘记了复仇一样，完全不理会我的暗示。现在想想，他是一早就算准了我会沉不住气，所以就那么一直等着，等着看我复仇，结果……”

“结果你真的等不及了，你亲自动手杀了罗复生，然后嫁祸杜浩峰，对吗？”风平看着何慧言问道。

“是，我改进了罗复生的布局，剪断安全绳杀了罗复生，让这个案子有了真正的死者，而后将四零一的门虚掩，以方便送奶工充当目击者的角色。事实证明，我的方案是可行的，因为被送奶工撞了个正着，杜浩峰落荒而逃，像极了过街的老鼠。”何慧言咧嘴笑了笑，“我真的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一天。但实际上，到后来我才发现，他赢了，输的人是我，他早就把我看穿了。”

“你的意思，是他利用你杀了罗复生？”

“不是吗？他的仇人死了，但暴露的是我。而我的仇人，他，还活着。如此相较之下，还是他赢了。”

“你就那么恨他！”白杨问了一句。他始终觉得，何慧言对杜浩峰的恨意是超越一切的，是凌驾于所有仇恨之上的。

何慧言收敛了笑意，怔怔地看着白杨，缓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恨。我当然恨他，他让我的孩子遗失了父爱，让我们成了单亲家庭，他几乎毁了我这几十年来所有的体面，我恨他，从心底里恨他。”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做的这一切，也伤了段文泽的体面。”

“文泽。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出路，他可以赢回自己的体面的。事实也是如此，他已经能够保护好自己了，这一点，他比老段更成熟。”

说完，她低下了头，陷入沉默。

“风队！”会议室的门被强力推开，钱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杜浩峰病危，被送进抢救室了！”钱墨说完，张大嘴喘了口气。

风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何慧言，女人刚才垂下的脑袋，稍稍挺了起来。

蓝河医院抢救室外。

段文泽正愣在墙边不知所措，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至今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原本他正在和杜浩峰吃午饭，杜浩峰看上去精神很好，两人有说有笑，杜浩峰甚至提出等饭后让段文泽推他出去走走。

段文泽点了点头，一口应下。

可就在他应声的瞬间，杜浩峰突然呼吸不畅，一连两次艰难地喘息后，浑身抽搐，继而整个人仰倒在病床上，饭菜洒落一地。

“是过敏反应！”

赶来救治的医生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判断。

“你是他什么人，知不知道他有什么过敏史？”医生问段文泽。

段文泽愣了愣，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他……他以前没有这样过。”段文泽诺诺地应道。

“那他今天都吃了什么？”对方又问。

“粥，中午吃了粥，还有，还有鸡汤，是小磊早上送来的。”

“联系他的家人，问一些病人的过敏史。”医生又喊了一声。

段文泽嗯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掏出手机给安磊打了个电话。

“桂圆，他对桂圆过敏，我之前给医生交代过了，他不可以吃桂圆。”

安磊的回答像一声闷雷在段文泽的脑海中炸开。

桂圆。

可桂圆是补血益气的，自己刚才明明问过护工，护工说是可以吃的，就因为这话，段文泽还特意往杜浩峰的粥里多添了几勺何慧言托人送来的桂圆红枣粉。

而且，段文泽明明记得，杜浩峰之前是可以吃桂圆的，就在一个月前，他还亲眼看着杜浩峰吃下两块桂圆板栗饼，而且杜浩峰还特意告诉自己，他很喜欢这个。

也就是因为杜浩峰这一句话，所以段文泽才总是缠着妈妈做桂圆板栗饼，希望能给杜浩峰送去。可没想到，杜浩峰竟然会对桂圆过敏，而且已经到了足以危及生命的地步。

真的是自己会错意了吗？

可当时，杜浩峰为什么要说自己喜欢吃桂圆板栗饼呢？

段文泽怎么都想不通。

不过，后来他也想到了一些细节。就在他把桂圆板栗饼送给杜浩峰那天，杜浩峰喝了很多水，脖子上也多了几个红疙瘩。

他是勉强吃下去的。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

混乱的记忆在段文泽脑海中集结，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

“进去多久了，情况怎么样了”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段文泽的思绪，安磊喘着粗气站到段文泽面前。

“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有任何消息。”段文泽低着头回答，他不敢直视安磊，他知道安磊一直都在看着他，他怕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