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风平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小看他了，他仝子善好歹也是在机关里熬了半辈子的人，如果就因为这样的小事来动用自己的人脉和陈强大动干戈，那格局也太小了。格局狭小的人，可是坐不上他今天的位子的。”

“再者，救人救急不救穷，帮人帮理不帮亲，就帮忙这个问题，前海市的机关圈子也有自己的规矩——虽可雪中送炭，但仍自保为上。还没有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帮人出头的。”风平对白杨解释道。

白杨附和地点点头。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搪塞之语，竟能引出风平如此认真的回答。而且他再次发现，自己对风平的了解实在不够，他之前竟全无察觉，风平也是深谙机关之道的。

从绕路后门再到排队到停车，风平和白杨进入蓝河医院住院楼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的事了。

重症监护室在八楼，两人实在没心思等电梯，索性从楼梯转了上去，才到八楼，正好碰上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柴院长。

“风队，你们怎么来了？”一见风平，柴院长抢先打了招呼。

“杜浩峰醒了，我们来看看。”

“现在还病人身体状态还不稳定，虽然已经醒了，但情况并不乐观。凶手的手法很专业，具备足够的医疗常识，利器避开了左胸肋骨，从肋骨间隙穿刺，显然是奔着要命去的。病人伤在心脏，不过幸好伤口不深，否则，就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柴院长说着，突然一顿，“我猜，伤人的应该是名外科医生。”

“为什么这么认为？”风平打量了一眼柴院长。

“很简单，寻常人持利器都是用手握着，所以伤人的时候，刀口大多是上宽下窄，而且多为竖切刀口或是不规则的斜切刀口。但杜浩峰的伤口是规整的横切刀口，利器几乎是贴着肋骨间隙水平刺入的，这样的水准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除了专业杀手，也就是外科医生了。而且，从伤口深度来看，凶手力量有限，很有可能是女性。当然，这都是我个人观点，仅供参考，不见得完全正确，具体的判定，还得由警队的专业人士来考量。”

“柴院长过谦了，我们相信柴院长的专业。你的意见，我会向我们队里的法医反馈的。”

“别别别，你可别说是我说的，黄述那个人我了解，要是让他知道我多嘴，肯定要跟我结仇的。”

“柴院长跟黄组长认识？”

“起止是认识，我在医科大教书的时候，他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没少跟我对着干。”

“是吗？还真是没想到，黄组长和柴院长还有这样的渊源。”风平笑了笑。

“现在想想，着一晃就十年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了，我前几天看新闻，暴雨当天，跟杜浩峰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位女医生吧？”

“是。大学医院的急诊科医生，专业主攻急诊外科。”

“那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你们忙吧，我先去查房了，有什么事随时找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柴院长说着，似是不经意般看了一眼白杨。

“好，这几天少不了得麻烦你，那你先忙。”风平冲柴院长点点头。

“对了，王克龙的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吧，他昨天出院了，说是办了转学手续，准备去外地上学了。”

“转学？之前还说他的病情不稳定，现在已经痊愈了吗？”白杨忍不住问了句。

“病情是不稳定，但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情绪不受控，不容易入眠。但这都是一般的心理问题，通过吃药是可以改善的，这几天医院给他调换了几样新药，药效还不错，基本能稳定住病人情绪。而且心理问题的治疗周期较长，选择换个环境对病情是有好处的。而且，我估计他家里人应该会继续让他接受心理治疗的。”

“那他现在的情况，能配合警方笔录吗？”风平问。

“不好说，理论上说是可以的，但具体还要看病人的意愿吧，我看仝子善两口子应该不会同意。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昨天晚上突然决定要出院，而且走得很急，说不定现在已经不在前海市了。”

“应该不会吧，我们刚才还在医院门口碰到仝子善了。”

“刚才？那应该是来办理出院手续吧，昨天他们是直接带人走的，什么手续都没办理，连王克龙平常用的东西都丢的七七八八的，跟逃难一样。”

“这么着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得你风队去查。我先查房了，有事电话联系。”柴院长晦然一笑，侧身从白杨身边走了过去。

“王克龙紧急出院，还急着转学去外地，这有点不太正常吧？”见柴院长走远，白杨低声问了句。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一会儿我联系汪队跟进一下。昨天晚上突然决定出院，这个时间点选的很有意思。”

“这有什么问题吗？”

“何慧言是昨天中午醒的，结果这边昨天下午决定紧急出院。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何慧言？你是说王克龙紧急出院，是和何慧言有关？”白杨微微蹙眉，在他对何慧言固有的印象里，还并未将何慧言定义为一个足以震慑对手的可怕女人。所以，刚才柴院长对伤人凶手是女医生的论断着实让他一惊。

而现在，风平提出的新观点，更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不考虑其他，你就说说你的看法。包括刚才柴院长的那一番分析，你觉得合理吗？”见白杨面露疑色，风平低声问了句。

“以他的专业程度，应该不会有错。何慧言费尽心思地利用安金武引开章乾，肯定不只是单纯为了跟杜浩峰见一面，不过……暴力伤人，这是我没想到的。我们之前的推断，她应该是一早就知道杜浩峰误杀了段红斌，可为什么之前选择原谅，现在又突然决定复仇呢？”

“也许她从来都没有原谅过杜浩峰，不揭发对方只是权宜之计，又或者，在王明亨的问题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共同的利益使得他们可以暂且走到一起。”

“也就是说，何慧言当初选择沉默，是想借杜浩峰之手除掉王明亨？”

“只是原因之一吧，更重要的是，杜浩峰是把段文泽送上职业棋手之路的关键人物，段文泽这一路过关斩将，少不了杜浩峰的帮助，何慧言权衡利弊，自然不会贸然动手。而现在，王明亨已死，段文泽有了出路，而她也意识到自己在我们面前漏了破绽，必定是要做最后一搏的。杀了杜浩峰，应该是她早就筹谋好的。只不过，在除掉杜浩峰之前，她还想充分利用杜浩峰的剩余价值。”

“那王克龙这边呢，她做了什么能让仝子善他们如此惊慌？”

“如果真的像林秀梅说的那样，王克龙的病是因何慧言而起，那仝子善的惊慌就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之前都看错何慧言了，她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脆弱，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她到底是个手持手术刀的女人，她的内心应该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强大。在这一系列的博弈中，她从来都不是棋子，而是布局人。”

“布局？让王克龙生病吗？这……她一个人，不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