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文泽就在休息室等着吧，我自己过去。”安磊嘱咐母亲。

“你一个人怎么能行，我过去看看，送送你爸。”

“没什么好看的，里面太闷，你身体受不了。”安磊态度强硬。

“我不要紧。不能让你自己进去，我陪你。”

“我说了不用！”安磊黑下脸来，“你和文泽在这里等着。”

“那……”

“没事，我陪他进去。”白杨上前安抚安金武的妻子。

女人没再坚持，只是向白杨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火化的流程很快，工作人员麻利地将尸体推进焚化炉，然后将不知用了多少次的红色号牌递给安磊。

“去窗口那边等着吧，听着叫号取骨灰，大厅里有座位，可以歇脚。”工作人员告诉安磊。

等待取骨灰的大厅放了几把排椅，原木色的，刷了清油，看上去有些老旧。

白杨和安磊选了最前排的排椅落座，等着窗口叫号。

“白警官，要不你先出去吧，这里有点冷。”沉默良久，安磊突然转过头来对白杨说。

“没关系，我没事。你冷吗？”白杨问。

“还好。一开始冷，现在也不觉得冷了。”安磊苦笑一声，愣愣地看着白杨，“白警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说，我爸那天为什么会去那里？他要去做什么？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你不知道原因？但那天风队问你，是不是确定你爸在里面，你是确定了的。”

“是，那时候就是觉得他一定会在。可能是因为我妈打的那个电话吧。而且，这么多年，我总觉得，我爸是知道杜老师的，所以每次我太晚回家的时候，他总会在7路车的站牌附近等我，说是在跟邻居聊天，其实那就是在等我。7路车，刚好是从步行街开去粮道口的。我之前把他想得太笨了，我总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不是，他是知道了，但不想说破。就像文泽的爸爸中毒那天，我从千洲花园回家的时候，他特意让我洗了手，还拿了一块新香皂，特意站在卫生间门口监督着，当时我只觉得他无聊，现在想想，他其实当时已经知道了。”安磊弯下身子，双手用力搓着脸颊。

“你说，是不是我害死了他？”安磊低声问道。

白杨没有回答，他知道现在任何答案都不合适。安金武定然跟案子有关，这一点，从他破坏小区监控视频就可以判断，但现在不清楚的是，他在这一系列的案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究竟参与了多少。

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白杨把安磊母子送回了五金店，还被女人特意要求留下来吃午饭。

白杨不知道这是不是安磊老家的风俗，所以没好意思一口回绝。

“文泽也留下，中午咱吃鱼，去晦气。”女人又拉住段文泽的手。

“我……我就不在这吃了，我还得回医院，我回医院吃就行。”段文泽从女人手中抽出手来，没好意思说自己还得照顾何慧言。

“这个时间回医院，回去也得一点钟了，食堂的饭早就卖光了。留下吧，我做饭快，耽误不了太久。”女人再次挽留。

“我……”

“留下吧，反正都要吃午饭的，等吃完饭，白警官也能顺路送你。”安磊看着段文泽说道。

听了安磊的话，段文泽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拒绝对方。

果真像女人自己说的那样，她做饭很快，两菜一汤，她只用了三十分钟就都做好了。

安磊熟练地把柜台后移，将折叠饭桌饭桌拉到店子中间撑开，将沙发调转了个方向，又从楼上去搬下两把椅子，放在和沙发正对的位置。

女人很快把饭菜端上了桌，招呼大家入座。

“白警官，你个子高，你就坐沙发那边。文泽，你随便选，看看坐那边方便。”女人眯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阴沉。

“没关系，我坐哪里都行。”段文泽说着，眼睛不自觉地瞟向安磊。

“你和白警官一起坐沙发吧，我妈腰不好，只能坐椅子。”安磊轻轻拍了拍段文泽的胳膊。

“好。”段文泽点点头，走到沙发一侧，这才发现自己要坐的位置还放着一件叠放整齐的藏蓝色大衣。看着衣服眼熟，他不禁愣了愣。

“快都坐吧，别站着了，文泽，沙发上的东西先放到柜台上就行，柜台是干净的，我早上才擦过。”女人见段文泽站在沙发边愣神，又提醒了一句。

“这衣服……”

“哦，对，这衣服是你妈妈的，估计是回家的时候忘在小区车库里了，你安叔叔怕被旁人捡走就拿了回来，前几天一直说要给你妈妈送过去，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也就忘了。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材料的，有没有什么讲究，所以一直也没敢给她洗，但脏的地方我都用清水简单清理过了，等会儿你给她带回去。吃完饭，我给你找个干净口袋！”

“好，麻烦你了。她还挺喜欢这件大衣的，之前以为丢了，找了好多天，几乎把整个小区都找遍了。”段文泽说着，把叠好的大衣拿到柜台上放好。

“我就说嘛，这么好的衣服，看着还有九成新，肯定不是不要了的，肯定是忘在那儿的。”女人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了，快坐下吃饭吧，鱼凉了不好吃。”安磊适时转移话题，拉着段文泽到沙发坐下。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四个人都没有什么适合聊的话题，也就女人问了一句杜浩峰的情况，白杨简单向她交代了两句，也没有继续聊下去。

吃饭午饭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钟了，段文泽放心不下在医院的何慧言，所以才帮安磊收拾完饭桌就急着要走。

女人和安磊也没再挽留，女人找出一个崭新的服装袋把藏蓝色大衣装了进去递给段文泽，还特意提醒他，回家的时候把大衣找个衣架挂起来。

“这大衣得挂着，叠放久了容易有褶，穿起来就不好看了。”

“好，知道了。”段文泽木讷地点点头，伸手接过服装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接过衣服的一刹那，女人的眼里多了一片阴翳。

经过三天的调查，风平已经基本理清了筒子楼事发当日，何慧言和安金武两人的行动轨迹。

章乾查看十字路口的监控发现，事发当日，开着一辆银灰色轿车在十字路口放下一箱酒瓶，进而挑拨那两个拾荒者起争执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山洪中意外遇难的安金武。而且通过对安金武身形样貌的分析，章乾也已经基本断定，当日出现在二楼引起他注意的那个神秘男人就是安金武本人。

而另一边，汪千俞和沈映南通过查看商场地下车库及其附近信号灯监控发现，事发当天中午，就在何慧言开车进入商场后不久，安金武驾驶的银灰色轿车便开进了商场后门的小路，但因为小路里没有监控，所以未能确定，何慧言是否是乘坐安金武的车子离开了商场。

又是只差一点，似乎所有的要点都已经齐备，就只差一条穿引这一系列案件的线索。

风平捏了捏眉心，对着案件分析板上的三张照片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