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麻烦你了。”安磊连连点头。
白杨掏出手机给警队的同事拨去了电话,同事告诉白杨,比赛已经结束了,段文泽险胜,正在和棋社的社长一道接受媒体采访。
“那等他出来,你照顾好他。”白杨嘱托对方。
“好,我明白。”对方爽然应下,随即挂断了电话。
“是赢了吗?我刚才听到他说文泽赢了。”不等白杨开口,安磊迫不及待地问道。
“险胜,但还是胜了。”
“我就知道,他肯定没问题的,杜老师说过,决胜局没什么悬念,那人不是文泽的对手。”
“确实,杜浩峰看人很准。”白杨附和。
“但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吧,人都会犯错,谁都一样……”安磊低下头,看着脚下被暖气吹干的泥水,“但他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
“至少我这么觉得……”见白杨没有应声,安磊又补充了一句。
“你不怪他把你拖下水吗?如果不是他,你就不会参与投毒事件,也就不会遭遇后来的事。”
“可如果没有他,早在几年前我就在水库里淹死了,怎么还会有后来呢!而且,在牛奶里投毒原本和杜老师无关,是我把他拉进来的。”
“你?”
“是我,是我告诉了他,王克龙要对付文泽,要在牛奶里投放避鼠药,所以他才……如果我不告诉他这些,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不是他连累了我,是我害了他。从一开始就是,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想到要去千洲花园买一套学区房,也就不会遇到罗复生,更不会惹上王克龙。”
“在千洲花园买学区房,是为了你?”白杨愕然。但他很快又觉得这消息并不意外,因为在杜浩峰心里,安磊早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在我们学校读书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住在千洲花园的。千洲花园离着学校近,小区的环境和管理也都不错,而且住在那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所以像我们这种住在步行街的孩子,很羡慕那些家住千洲花园的同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步行街的孩子,无论做什么事,都总觉得自己比千洲花园的差一截。这种自卑,好像是埋在骨头里的,怎么也挣脱不掉。所以,就算是我和段文泽关系再好,我也都觉得我们不像是在同一个世界的,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自己自然而然地成了陪衬对方的那个。我知道这种想法是很极端、很负面的,但没有办法,自始至终,就算是到了现在,我还是没有办法改变这种想法。”
“你把这些想法告诉了杜浩峰?”白杨问。
“也是偶然的机会,我没想到会在旧水库又遇到他,那天下着小雨,他就站在水库边,我一个人去水库边钓鱼,刚好认出了他。那天我还有点激动,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面,所以我还傻呵呵地去问他顾一杰的情况。也是那天我才知道,顾一杰一年前就去世了,就在那个旧水库。我和他见面的那天,正好是顾一杰的周年祭。那天我和他在水库边待了很久,我们说了很多的话,一直到天黑,我把我那些自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也把他原本的计划告诉了我。其实那天,他去旧水库是为了自杀的。幸好,我出现了。”安磊红着眼眶笑了笑。
“这样说来,你也算救了他一命。”
“算是吧,就像安排好了的一样,同样的地点,他救了我一次,我救了他一次。不亏不欠。”
“不亏不欠?”白杨惊异于安磊最后的四字总结。
“不对吗?”安磊的声音有些颤抖。
白杨怔了怔,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回答。
“找到了,找到一个,还活着!”车门被大力拉开,钱墨将身子探进车里。
“是谁?”白杨问。
“杜浩峰,消防队的兄弟在厨房的门口发现了他,已经抬上救护车了。”
“他怎么样了?”安磊急切地问道。
“受了重伤,但还有意识。”钱墨回答。
“你要过去看看他吗?”白杨看着安磊问道。
“可以吗?”安磊小声问了句,透过开敞的车门往筒子楼那边望了一眼。
“等去医院看吧,救护车马上就要开走了。”钱墨从安磊手中扯过毛巾,擦了把脸,顺手将一个裹满了黄泥的帆布口袋扔到了车上。
“这个收进证物袋,现场发现的。”他嘱咐白杨。
“快,来两个担架,又发现两个。”筒子楼里传出一声怒吼,肖毅从单元门里冲了出来。
“情况怎么样?”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左边的活着。”肖毅回答。
一杯冷水下肚,缠绵的睡意瞬间全无。白杨简单地塞了口面包,随后走进洗手间开始洗漱。
今天是安金武火化的日子,早上九点要在殡仪馆举行追悼会,白杨想着尽量早点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他知道,现在的安磊十分无助,这感觉他之前有过,所以比任何都清楚。
换上只穿过一次的黑色西服,白杨开始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的领带。
他不会打领带,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学都学不会,每次弄完都像系了一个疙瘩。
这回也是一样,研究了十分钟后,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稍等。”白杨随口应了一声,放下领带走到门口。门铃和可视对讲已经坏了很久,白杨看不到门外是谁,只好直接把门打开。
“白警官,早上好。”
门口,段文泽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并拢双脚,愣愣地站着。
“文泽,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是风队告诉我的,我之前给他打过电话。”段文泽小声回答。
“没打扰到你吧?”他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白杨。
“没关系。快进来,外面冷。”看到段文泽身上单薄的黑色运动衫,白杨急忙把段文泽让进屋里,“你先坐,我给你倒水。今天降温,你穿的太少了。”
“不用麻烦了。”
“没关系,先喝杯热水暖和暖和。”白杨把盛满热水的水杯递给段文泽。
段文泽接过水杯,大概是因为杯子太烫,很快便又放下了。
“对了,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听说你被首都棋院那边录取了,现在算是职业棋手了吧。”
“去那边也要先学习,等看成绩才能定下来。”段文泽声音哑哑的回答。
“那也很不错了,前海市这么多年也没出来一个能被首都棋院看上的棋手,何况你还年轻,以后的机会多的是。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慢慢来就好。”
“嗯,谢谢。”
“别那么客气。吃早餐了吗?”白杨又问。
“在医院吃过了。”
“医院那边怎么样,我听说何医生醒了?”
“昨天中午醒的,状态很稳定,没什么大碍。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开口说话,可能是吓到了。”
“只要人没事就好,其他的,可以慢慢来。”白杨是知道何慧言的情况的,昨天何慧言一醒,风平和沈映南就去了医院,希望能向她了解一些筒子楼事发当天的情况,但大夫说她暂时还不适合回答问题,大概是惊魂未定,精神比较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