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般人不可能通过无抵押的个人信用贷款贷到五百万，但作为银行经理，斌哥要想提高自己的信用等级简直易如反掌，何况，他原本就曾负责过银行的个人信用贷业务，所以贷出五百万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难事。”

“这笔钱的去向你们调查清楚了吗？”

阿鑫摇摇头，“五百万在进入斌哥账户后在短时间内被提现，无法追溯钱款去向，我们行长昨天向上级汇报，让总部来拿意见，希望能尽快查封斌哥名下的所有资产，包括千洲花园那套房子，结果总部那边调查发现，千洲花园的那套房子根本就不在斌哥名下，而是一早就改成了何医生个人独有，要想执行是不可能的。”

“因为房子是何慧言独有，所以无法执行？可那套房子是他们俩婚后购买的，应该是他们夫妻俩的共同财产吧，就算改成了何慧言独有，也是无效的。”

“他们已经离婚了，而且离婚后财产已经进行过划分，这些你应该都知道的。虽然两人之前一直生活在一起，但他们已经不是法定意义上的夫妻了。”阿鑫看了一眼白杨，继续说道，“斌哥和何医生已经离婚，房子是在何医生名下，这样一来，那套房子就跟斌哥没有任何关系了，而且斌哥是在和何医生离婚后以个人名义进行的信用贷款，所以就算是斌哥欠了银行的钱，也没办法执行何医生的房子。说到底，斌哥一死，对何医生的财产没有任何影响，甚至说得直接一点，何医生是斌哥死后的最大的受益人。我猜，斌哥贷出来的那五百万，应该也是被何医生拿走了，银行的记录显示，一个周前，何慧言一次性结清了千洲花园那套房子的所有贷款。”

“如果何慧言用的是段红斌信用贷款的钱，那银行方面应该是可以追偿的吧？”

“没那么容易。虽然银行怀疑何慧言还款资金的来源，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那笔钱跟斌哥的信用贷款有关。斌哥在贷款到账后选择提现，只这一步，就等于彻底切断了银行追偿的路径。银行是可以做合理怀疑，但没有任何证据，对方也不会傻到自己承认的。”阿鑫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想，这到底是谁的主意，是斌哥的还是何慧言的？”

“你怀疑，段红斌在离婚后借款是受了何慧言的指使？”白杨问。

阿鑫嗯了一声，“我始终觉得，在他们的夫妻关系里，斌哥就像何慧言的附庸一样，何慧言更像一个主导者，她在掌控着斌哥的一切。就连斌哥去找给儿子讨还公道那次也一样，那是何慧言硬逼着他去的，斌哥原本还在考虑别的办法，但何慧言，她觉得斌哥懦弱，她坚持认为只有找上门去才是最有力的。然后斌哥去了，被打了，她又觉得斌哥丢人，不让他来上班。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斌哥中毒身亡，何慧言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你的意思，你怀疑段红斌的死跟何慧言有关？”

“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但我希望真相不是这样，所以，除了你，我也没告诉过任何人。”阿鑫顿了顿，长出了口气，“斌哥是爱何医生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离婚，但我知道，斌哥心里一直都爱着何医生，也爱着他们的家，每次和斌哥聊起家里的事，他脸上总是挂着笑。他是那种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家庭的男人，有时候看着他下了班又急着买菜回家做饭，我都不知道他这样值不值得。”

“段红斌死前有什么异常表现吗，比如情绪变化或者习惯变化？”

“没什么异常，斌哥死前请了几天的假，他说是自己发了高烧需要去医院输液。但我去家里看过他，他是因为被人打伤了，何医生觉得没有面子，所以才不让他来上班的。当时我还特意跟他保证，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行里的同事，可没想到，没过几天就得知了去世的消息。本来，我们还约着一起去钓鱼的。”

“钓鱼？段红斌也喜欢钓鱼吗？”

“他很喜欢钓鱼，尤其是他们搬到千洲花园以后，钓鱼几乎成了他唯一的休闲活动。他跟我说过，只有坐在那里钓鱼的时候，才能想想无聊的事，才觉得自己是自己的，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一个人。”

“但他家里没有任何相关物品。”因为在段红斌家并未发现任何跟钓鱼有关的物品，白杨从未想过段红斌也是一位钓友。

“那是自然的，何医生不喜欢斌哥去钓鱼，她认为钓鱼是最无用的活动，是行将就木的老年人打发时间的游戏，所以斌哥在家从来都不提钓鱼的事，连钓竿也都是偷偷放在办公室里，或者是一起钓鱼的朋友家，何医生恐怕至今也不知道斌哥喜欢钓鱼，更不会知道，斌哥为了缓解她施加下来的压力，还曾多次参与赌钓……”

“赌钓，段红斌参与了赌钓？”白杨立刻联想到了因赌钓倾家荡产的王明亨。

“只是为了缓解压力，其实赌的并不大，也没怎么输过……也就只有一次吧，他输了一笔钱，还从我这里借走了十万块还债。但他很快就还给我了，之后也没再借过。但就是那一次，他跟我说起了赌钓的事，他说本来只是想着随便玩玩的，但不知道怎么就陷进去了，开始享受这种略带点刺激的感觉，而且越输越快活，好像所有的压力都在结果揭晓的那一刻释放了。”

“这么说，他是经常去赌的？”

“有一段时间是，因为他借口银行里加班，何医生偶尔会给我打电话核实情况，我都帮他遮掩过去了。”

“为什么不跟何医生说实情？”

“说实情？那是斌哥最后的一点自由空间了，我想给他留着，不然，他会被逼死的。”阿鑫说着，眼眶微微泛红。

“他输的多吗？”白杨又问。

“应该还好吧，反正除了那十万块，他再也没跟我开过口。虽然之前查到斌哥信用贷款逾期的时候，我也往这方面怀疑过，但后来想想赌钓而已，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跟我说过，跟他赌钓的都是真正喜欢钓鱼的人，跟那些纯粹的赌徒不同，他们赌钓，只是为了添个彩头，多点乐子而已。而且，一起钓鱼的人中还有老师和学生，所以赌的应该不大。”

“老师和学生？是他认识的？”

“好像是认识的，斌哥知道那个学生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有几次还故意输给他，就为了让他多赚点钱。不过，到了最后，赚钱最多的还是那个老师，因为赌钓局是他组织的，有抽成在，无论谁赢谁输，他都有钱进账。”

“他提过那个老师的具体信息吗，比如名字、单位之类的？”

“没有，就只说过那个老师也打算在千洲花园买房子，说是为了给女儿上学，那个老师的女儿好像也要上初中了。斌哥说那人很正派，看着不像那些赌徒，他组织赌钓，就是为了赚钱给女儿买学区房的……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本再老实的人，也有被钱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说起来，人活着，有时候也挺难的。”阿鑫苦笑一声，表情纠结地看着白杨。

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白杨没再打扰阿鑫工作，从银行出来，他直接回了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