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法医办公室门口,白杨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下次不用敲门。”办公室里传出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
白杨推开门,正好看见那位身形窄长的黄大神在换衣服,看样子是准备下班了。白杨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到了他后背的两道刀疤。
“你好,黄组长,我是白杨,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你。”
“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吗?随便坐吧。”黄述披上外套,回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是这样,我刚才看了您出具的详细尸检报告,报告中说段红斌的胃里残留了含有氟乙酰胺成分的牛奶。”
“是,尸检结果确实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黄述歪着头,习惯性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打量着白杨。
白杨被黄述看得有些不自在,稍稍侧了侧身子,调整了坐姿。
“是这样,我们才从证人那里得知,段红斌平常是不喝牛奶的,每次喝牛奶都会狂吐不止,甚至连牛奶的味道都闻不了,所以……”
“所以什么?你们调查到的线索跟尸检结果有什么冲突吗?”
“按照我们的调查结论,段红斌的胃里不应该有牛奶出现才对。当然,这还只是我的猜测。”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对方如鹰眼般的审视,白杨有些不太自在。
“你说的情况我也遇到过,有的人因为心理的或是生理的原因,从小就没办法接受牛奶的味道,所以对牛奶避而远之,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喝不了牛奶,尤其是那些因为心理原因无法接受牛奶的人,他们并非是不能喝牛奶,而是从心理对牛奶比较抵触,喝了也会马上吐出来。所以就算是像你说的,段红斌喝了牛奶就会狂吐不止,也不代表他是不能喝牛奶的,至少,喝了牛奶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不良影响。何况,我出具的尸检报告中,并没有写明,段红斌胃里的毒牛奶是他主动喝下去的。”
“你是说,他是被强迫的?”白杨简化了黄述的结论。
“可以这么说吧,因为从他胃里牛奶的消化程度来看,牛奶是在他死亡前喝下的,但那个时候他很有可能已经意识不清,或者已经没了意识,也就无所谓他喜不喜欢了。”
“也就是说,有这种可能,段红斌因为氟乙酰胺中毒失去了意识,而后有人给他灌下了含有氟乙酰胺成分的牛奶?”
“是这个意思,你总结的很到位。不过……”
“不过什么?”
“这些假设,我之前就跟风队讨论过了,他没告诉你吗?”
“嗯?”白杨一愣。
“算了,他那个人,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大概就是希望我们老熟人见个面吧。”
“老熟人……”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两年前,我们在一次会议上见过。”黄述挤了挤眼。
“会议?你是……黄……”
“去忙吧,我要下班了。”黄述打断了白杨。
从黄述这边出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已经关了门。白杨正准备打电话让保安室的李师傅帮忙开一下门,有人从背后拍了他的肩膀。
“走吧,跟我去个地方。”
“风队。”
“怎么样,在黄述那边有什么收获吗?”风平问。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结论了。”
“那家伙只是跟我说,段红斌胃里的牛奶有可能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被灌下去的,其余的细节就一概不提了。我是希望你能从那个家伙那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比如,凶手为什么会在段红斌失去意识之后又给他灌下含有氟乙酰胺的牛奶?”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我直接问他?”风平迈步下楼,“如果我真的这么问,那他一定会说,我是法医不是调查员,调查嫌疑人的行为动机是你的事,不然就让我当这个刑警队长,我去帮你查。”风平模仿着黄述的语调说道。
白杨忍不住笑出声来,风平模仿黄述,模仿得十分到位,就连语句中的顿点都百分之百还原了。
“怎么样,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不等白杨笑完,风平回身又问。
“也许,凶手是想将段红斌的死嫁祸给杜浩峰……不对,凶手不一定能预先知道杜浩峰在牛奶里投放了氟乙酰胺,就算是调换了毒牛奶的罗复生,也不可能轻易猜出杜浩峰用的是哪一种毒物。”白杨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你就没有另外的思路吗?也许凶手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杜浩峰的计划呢?”风平暗示白杨。
“一开始就知道杜浩峰计划的人,那就只有安磊,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呢?”
“如果是和安磊亲近的人呢?你觉得,安磊就一定能守住秘密吗?”
和安磊亲近的人?
白杨仔细想了想,想来想去,除了杜浩峰之外,似乎也只有段文泽。
难道是段文泽杀了段红斌?
可动机是什么呢?
是因为段红斌去王克龙家挨了打,太过窝囊吗?
白杨想着,不禁脊背一紧,顿感一阵寒意。
“好了,先上车吧,我们去趟蓝河医院。”风平打断了白杨的思绪。
“蓝河医院?”
“王克龙正在那边住院,我们去看看他,顺便也了解一下罗复生之前手术的情况。”风平打开车门翻身上车。
蓝河医院是前海市成立最早的几家私立医院之一,位于前海市最早的市中心白马巷内,三栋连体的苏式建筑用连廊穿接,把一整条巷子都围绕其中。医院走的是高端路线,主要客户群就是那些对医疗环境要求较高的病人和那些没什么合法身份、不方便进公立医院治疗的人物,因此医院的收费不是一般的高,就像前海市的老人常说的那样,“蓝河吞白马,黄金一大把”,进了这蓝河医院,不留下个三万五万是走不出来的。而且,这蓝河医院向来喜欢做夜间的生意,对于那些只能进私立医院保命的人来说,多少钱都比不了自己的一条命重要,所以这蓝河医院的生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红红火火的,越是到了夜里,越是灯火通明。
风平把车开进蓝河医院的大门时,医院的工作人员还正在忙着给医院停车场的绿化带上装点彩灯,好像是为了迎接一个月以后才到来的元旦。
“先生您好,您来就医还是探病,需要我帮忙吗?”车子才停下,停车场的保安就赶了过来,十分礼貌地给风平打开了车门。这保安看着年纪不大,应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虽然穿着保安服,但气质却十分出众,看着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孩子。
“没事,我们自己过去就好。我跟你们医院的柴院长约好了,直接去他办公室。”
“哦,是风队长吧,柴院长交代过了,让我在这等你们,他就在办公室里,我带你们过去。”保安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
“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你告诉我们怎么走。”
“风队,柴院长的办公室在最里面的三号楼,那一栋楼,没有工作人员带路是进不去的。”保安低声提醒风平。
“是吗?上次好像不是这样。”风平上次是跟着老白来蓝河医院的,当时也是去三号楼见了柴院长,但没有工作人员带路,老白直接就带他过去了,虽然三号楼前确实有几个岗亭,但门卫也并未过问什么。所以这一次,他以为是可以直接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