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罗复生等于间接害死了段红斌，他是在用段红斌的性命来保全自己，也是借用段红斌的死来惩罚杜浩峰，这……”

“为了生存，有时候，有些人是可以不择手段的。况且，这位罗校长原本就不是良善之辈，我们不能指望着恶人老了就变好了。”风平说着，从餐边柜顶端的档案袋中抽出一个蓝色文件夹递给白杨。

“看看吧，罗校长的履历很‘精彩’。”风平冷笑一声。

白杨接过文件夹，将文件夹中的一沓资料一股脑地抽出来，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资料中被划了红线的部分。

这是风平的习惯，看到关键内容的时候，总会用红线标记出来，像极了小学老师批改作文。

“霸凌事件处理意见，王克龙？”白杨不自觉地将划红线的内容读了出来，风平并未回应。

白杨继续看了下去，将这个三年前的霸凌事件的来龙去脉仔细看了一遍。

三年前，已经退休多年的罗复生被市教体局返聘，派往前海四中作校长。但因学校的具体管理工作都由常务副校长来主抓，被返聘的罗校长平时并无太多事务需要处理，几次提出想卸任回家。但几个月后，时任前海四中初一级部教导主任的老师被教体局临时借调参与乡镇初中建设，于是，初一级部教导主任的职位被空了出来，不甘寂寞的罗校长想到了亲自参与教务管理工作，主动兼任起初一级部的教导主任。而那个时候，也正赶上一年一度的新生入学，四百多名朝气蓬勃的少年涌入校园，罗校长满心欢喜地在开学典礼上宣布，要将这一届学生打造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时代青年。

但事与愿违，已经脱离管理岗位多年的罗校长在学生管理上力不从心，漏洞百出，初一级部的学习成绩在全市的排名中一落再落，学校的风气也变得越来越糟，学生打架事件时有发生，甚至连教师之间都出现了不小的矛盾。而面对这些问题，不愿服老更不愿服输的罗校长选择了粉饰太平，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殊不知，养痈贻患，后患无穷。四个月后，隐藏的祸患在期末考试前爆发，两名初一男生在放学后将一名女生堵在了存放清洁工具的杂物间里，撕心裂肺的呼喊打破了被粉饰已久的宁静。

万幸，教学楼的管理员听到了女孩的呼喊，他在第一时间冲进了杂物间救出了已经衣不蔽体的女孩，并将此事报告给了罗校长。

两天后，罗校长代表学校针对此事件给出了处理意见，决定对霸凌事件中的两名施暴男生进行处罚，将参与者王克龙劝退，将主导者顾一杰开除。

王克龙家长接受了学校的意见，但顾一杰家长却始终不服，他们一再强调，自己的孩子并未参与对女孩的霸凌，而且还在王克龙关闭杂物间房门的第一时间就跑到了校长室报告，只是当时忙着给女儿打越洋电话的罗校长把他骂了出去。

但学校并不认为处理意见有错，尤其是罗校长，更是坚称从未见过顾一杰，并找来了那位在第一时间赶到杂物间的教学楼管理员作证。管理员称，他赶到现场的时候，顾一杰正在拉扯女孩的衣袖。对于这样的说法，受害女孩的家人选择了沉默。

盖棺定论，罗复生对学校的师生下了禁言令，霸凌事件似乎就此结束。但谁也没想到，就在学校处理意见公布后的第三天，霸凌事件中的主导者顾一杰选择了旧水库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一个月后，顾一杰的母亲顾春华在同样地点投水自尽。

看到这里，白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那个自尽的孩子是被冤枉的……”白杨喃喃低语，话到最后又不知该选择怎样的语气。

“真正的施暴者是王克龙，对吗？”见风平没应声，他又问。

风平没有回答白杨的问题，往前探了探身子，将胳膊肘靠在了饭桌上。

“你知道死掉的那对母子是谁吗？”他反问白杨。

“跟杜浩峰有关？”

“他们是杜浩峰的妻子和儿子。”

“所以，就是罗复生和王克龙害死了杜浩峰的妻儿？”

“我们找到了当年的管理员，他承认了，在罗复生的一再要求下，他收了王明亨的一大笔钱，诬陷了顾一杰。询问记录在第三页。”风平抬手指了指白杨手中的资料。

第三页，一整页都是管理员的询问记录。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风平问。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又来问这件事？”

“因为罗复生死了。”

“他死了？是谁杀的？”管理员问。

“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是被人谋杀而不是自然死亡呢？”

“这……早晚的事，做了亏心事，终归是会有报应的。何况，那孩子的爸爸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你是说顾一杰的爸爸？你们见过面？”

“那孩子自杀的时候，他的爸爸在国外，好像是去参加了个什么重要比赛，一直联系不上。后来，大概是过了一个月吧，那孩子的爸爸找到了学校里要向学校要个说法，要找罗复生当面对峙，但那个时候罗复生已经辞职了，没有人能联系上他。于是，他就找到了我，让我说出事情的真相。”

“你告诉他了？”风平问。

“说了。毕竟，那孩子的死，我难逃干系，如果不是因为我……说白了，他也是我害死的，我对不起他。”

“后来呢？”钱墨问。

“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以为那孩子的爸爸知道真相以后会揪住罗复生不放，或者会直接报警，给自己的孩子讨一个公道。但他没有，其他人也没再提起这件事，直到后来我才听说，那孩子母亲也在旧水库自杀了。”

“那你为什么还觉得那孩子的父亲一定不会放过罗复生？”

“眼神，知道真相后，他那眼神是要杀人的，让人看着害怕。”管理员回答，“而且，他还向我打听了那个女孩家里的情况，大概也是会去找他们理论的。”

“你告诉他了？”

“没有全说。我只告诉他，那女孩家里包了个水库，在养鱼。”

“就是那个旧水库？”风平问。

管理员点点头，“就是那里，就是那娘俩自杀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那母子俩死后没多久，女孩那家人就搬走了，水库也闲置下来了，荒废了很多年。前两天，我听说旧水库那边死了个人，当时……我就是觉得，是报应来了。”

“你知道死的是谁？”

“后来招生办的仝子善仝主任来找过我，他跟我说的，死的是王明亨。”

“你跟他也有联系？”

“当年王克龙的那件事，就是仝子善出头来处理的，他负责找人，王克龙负责出钱。那个被欺负的女孩家里，就是因为仝子善出面，所以才……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对了，罗复生决定帮王克龙，也是因为这个仝子善帮他办理了孩子出国留学的事，而且还留了他的把柄。”

“出国留学？”

“是有这么回事，罗复生的女儿没考上大学，后来是走了仝子善的门路，不知道是顶替了谁的成绩，得了个公派留学的名额。”管理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