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清理，他清理掉了所有有关他的痕迹，现场没有提取到任何关于杜浩峰的有效样本。很多关键的地方，比如客厅地板、各屋门把手、照明开关等位置，都被反复擦拭过，而且是用了超过三种以上的洗涤产品，包括酒精和煤酚皂溶液。”

“煤酚皂溶液？”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来苏尔，以前的很多医院都用来苏尔来做环境和器械消毒，但现在很少有医院在使用了，也不容易在寻常地方买到。所以，我认为杜浩峰是有预谋的，而且也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只不过……他不知道送奶工会把牛奶送进四零一的家门。”沈映南分析道。

“那卫生间的部分呢？”白杨反问，“既然有足够的时间，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为什么不把卫生间清理干净？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掉被剁掉的脚趾？这些事不应该放在清理地板、门把手和照明开关之前吗？这里存在一个顺序的错乱，一般来说，凶手应该先处理好犯罪现场然后再清理掉自己的痕迹，可在四零一，凶手的清理顺序颠倒了。”

“如果凶手就是想留下一个骇人的犯罪现场来向警方挑衅呢？如果是这样，那他根本就不需要理会卫生间的血水和厨房的脚趾，只需要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

“可我不认为杜浩峰有挑衅警方的理由。”

“总之，你认为杜浩峰不是凶手！”沈映南抱起肩膀看着白杨。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浩峰确实值得怀疑，但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存在诸多矛盾的地方。试想，如果像你说的，杜浩峰是早有预谋的犯罪，而且时间充足，那他为什么要在送奶工送奶的时间再去四零一处理现场呢？还有，像你说的，来苏尔溶液是用于医疗器械和医疗环境消毒的，不容易在一般途径买到，那凶手为什么要选择用来苏尔溶液清理现场呢？除非，他很容易得到。”白杨说着，看向陷入深思的风平。

“白杨说得对，我们可以从来苏尔溶液的来源方面入手查一下。而且，有一点值得怀疑，罗复生身上除了脚趾处的创口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伤口，可为什么现场会有如此多的血水呢？大量的血水到底是从哪来的？”

“这个可以解释，如果凶手软禁了罗复生，完全可以通过每日采血来储集足够量的血液，而且，罗复生身上也却有静脉抽血的针孔。”法医解释道。

“静脉抽血？你是说……”

没等风平说完，钱墨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汪队那边传来消息，杜浩峰跑了，在短时间内就没了踪影，而且成功地避开了附近的所有监控摄像头，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连他女儿也不知去向。”

“千洲花园门口的监控呢？”

“只有千洲花园内的监控拍到了杜浩峰的画面，一出了千洲花园，人就不见了。而且，最奇怪的一点，汪队调取了粮道口小区最近两天的监控，并没有发现杜浩峰女儿出入的画面，自始至终，进出小区的就只有杜浩峰自己。汪队怀疑，杜浩峰一早就做好了准备，提前安置好了杜雨诺，而后才对罗复生实施了谋杀计划。”钱墨对风平说。

“去杜浩峰女儿的学校查过了吗？老师怎么说？”风平问。

“也去了，但中心小学并没有名叫杜雨诺的学生，也从未有过名叫杜雨诺的学生。而且，杜浩峰家的户口簿上也没有杜雨诺的名字。户籍那边显示，杜浩峰曾多次迁转户口，但自始至终，杜浩峰家的户口簿上就只有杜浩峰一个人。至于杜浩峰的女儿，就像个隐形人一样，什么信息都查不到。”

“他的妻子呢？”

“不在同一户口簿上，具体信息不详，邻居也只是知道杜浩峰的妻子去世了，其余信息一概不知。汪队正在协调杜浩峰老家庆山县的户籍管理部门，看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等等，庆山县？”白杨打断了钱墨。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之前听安磊的妈妈提到过，庆山县有弓活禽祭祖的习俗，杜浩峰老家是庆山县，那王明亨的案子……”

“你是想说，王明亨也是杜浩峰杀的？”风平看着白杨问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安磊的妈妈告诉我，临江的那些小城，常见的也就是弓全鱼祭祖，只有庆山县，把所有的贡品都做成弓字形，据说是能替亡人安魂。也许，这就是王明亨案中，凶手‘弓活人’的目的。”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三个案子就都是杜浩峰所为。”钱墨倒吸一口气，“但误杀段红斌和谋杀罗复生还能说得过去，杜浩峰跟王明亨之间，貌似没什么过节吧，他们根本就不熟啊，从犯罪动机来看……”

“不熟不一定就没有过节。”风平打断钱墨，“杜浩峰来千洲花园看房子的时候，曾经跟王克龙发生过冲突，王克龙曾对杜浩峰出言不逊，而且还扬言要伤害杜浩峰的女儿，杜浩峰爱女心切，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而且，之前王明亨去何慧言家闹事的时候，也是陆星桥和杜浩峰拦下了他，王明亨无赖，肢体冲突肯定是少不了的。至于事后，恐怕王明亨也不会善罢甘休。当然，这方面还有待调查，明天我让汪队跟进一下。”

“对了，汪队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让去问一下段文泽，看他那边有没有杜雨诺的照片。”钱墨又叮嘱白杨。

“杜雨诺的照片？杜浩峰家里应该有吧！”白杨不解。

“没有，汪队刚才派人去找过了，杜浩峰家里没有女孩的照片。”

“一张都没有吗？”风平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钱墨。

“没有，杜浩峰家里没有任何照片，连他自己的照片也没有。”钱墨强调。

难得周末的闲适时光，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何慧言静静地坐在床边的学习椅上看着熟睡的儿子。少年面色潮红，胸口微微起伏，鼻息如同掠过窗帘的秋风般平顺、悠长。

她轻轻俯身，趴在儿子的臂弯处，轻轻环住少年的手臂，小心地感受着来自少年皮肤的温度。这一刻，她仿佛拥住了全世界，也拥住了自己的全部。

客厅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她缓缓放开儿子的手臂，起身走出了卧室。

“来了。药买到了吗？”看着满头大汗的安磊，何慧言轻声问道。

“这两种都是退烧药，我也不知道那种好就都买了，要现在给他吃上吗？药店特意嘱咐过，不能同时服用。”安磊将盛药的塑料袋放到饭桌上，顺便将门禁卡和家门钥匙放在一旁。门禁和钥匙是之前何慧言给他的，说是为了方便他进出小区。

“暂时还不用吃药，他睡着了，等观察观察再说！对了，你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单独留了饭，要现在吃吗？我给你热一下。”大中午的打电话让安磊冒雨去买药，何慧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从五金店到千洲花园还是有些距离的，看安磊的样子，必定是一路冒雨跑来的。

“不用了，我不饿。”

“吃一点吧，都是你喜欢吃的，本来就是准备做好饭叫你来吃午饭的，没想到文泽睡了一觉就高烧不退，又麻烦你跑那么远去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