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目前的并没有足够的直接证据来证明杜浩峰就是凶手。但问题的关键，何慧言和杜浩峰在段文泽未来道路的选择上是有着共同的想法的，而恰巧，身为围棋老师的杜浩峰，又是能够帮助段文泽实现棋手之路的关键所在。”

“你是说，何慧言为了儿子的前途，所以选择原谅了误杀丈夫的杜浩峰？”

“你认为这不合理吗？”风平眸色渐沉，“你记不记得安金武说过，段红斌死后没多久，王明亨就跑到了何慧言家闹事，连门都砸烂了，当时幸好是陆星桥和杜浩峰在，这才制住了王明亨。但试想，如果那个时候陆星桥和杜浩峰不在呢？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她要面临的困难和压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多的多。但如果有杜浩峰在，即便他们之间并非发展成男女之间的关系，只要何慧言利用好杜浩峰因误杀段红斌产生的愧意，她至少会过得更轻松一些。杜浩峰会不遗余力地去培养段文泽，而段文泽的未来真是这个失去丈夫的女人目前最为关心的，对她而言，也是最重要的。说白了，如果误杀段红斌的凶手真的是杜浩峰，那他取得何慧言的谅解其实不难，只要他在合适的时机坦白，是完全可以得到何慧言的谅解的。何况，如果仔细追究起来，害死段红斌的真凶应该是调换了毒牛奶的罗复生，而非是设计投毒的杜浩峰。”风平看向白杨。

电梯很快到了四楼，钱墨和勘查现场的技术科同事已经离开了四零一现场，汪千俞向市局打了报告，希望上面调集人手协查，协助千岛大队全力追踪杜浩峰。 风平和白杨回到四零一现场的时候，就只剩下沈映南两名技术科的同事在做善后工作。

“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风平问沈映南。

对方摇了摇头，“和之前一样，现场只发现了死者的趾骨，作案工具尚未发现，而且卫生间内有被洗涤剂冲洗过的痕迹，很多证据都被破坏掉了，能收集的物证不是很多。看得出来，凶手心思缜密，计划也周全，应该是预谋已久的。而且，凶手应该是罗复生认识的人，房子的门锁都完好无损，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有点不正常吧！”白杨蹙眉，“就算是熟人作案，罗复生也不至于完全不反抗，何况凶手还截断了死者的趾骨，这种程度的话，就算是把死者迷晕，也会弄出些动静来吧。”

“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钱墨之前去问了隔壁两家和楼上楼下的邻居，周围人都表示没有听到四零一有什么异常的声音，而且前几天，还有人看到罗复生在楼下锻炼，听他说他已经准备卖房子了。”

“买家是谁？”

“杜浩峰。”

“杜浩峰？罗复生之前不是不打算卖给杜浩峰么，怎么又突然变卦了？”风平迈步走进卫生间。

“大概也是因为段红斌吧，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对这里的房价也是有影响的。有邻居说罗复生死前一直都在张罗着卖房子，而且还降了价，好像卖得很急。对了，物业经理安金武还跑过来看过两次，安金武似乎对房子很满意，但因为手里的钱不够，所以两边没有成交。”沈映南回答。

“那杜浩峰那边呢，已经签合同了吗？”

“还没有。汪队联系上了负责这次房屋交易的小赵，小赵说，两边只是签订了个意向合同，杜浩峰支付了两万元的定金，这几天马上就要走过户流程了，原来是定在下周一去房产交易中心办理的。”

“马上要完成的交易，结果就在交易前三天，杜浩峰杀了罗复生？这有点不太合理吧！”一直保持沉默的白杨，突然插了一句。

“这有什么不合理的，房产过户牵扯到的事项杂多，两人在商议的过程中起了争执继而诱发恶性伤害致死，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沈映南反驳，“之前在羊狗街的案子不也是这种情况嘛，酒店转让买卖，双方起了争执，最后一死一伤。”

“起争执正常，冲动犯罪也很常见，但没有必要截掉死者的趾骨，而且，我不认为杜浩峰有能力做出那样的创面，趾骨的创面很专业，而且切口的选择也很讲究，一看就是专业人士做的，而且提前设计过。”

“很专业啊……”风平突然回过身来看着白杨。

“嗯？”白杨一怔。

“你刚才的说法跟技术科的鉴定完全一致，技术科也认为，凶手应该属于专业人士。”风平双眸低垂，弯下身子仔细查看了满溢血水的木桶。

“不过，这并不代表杜浩峰就可以洗脱嫌疑，我们目前对他的了解太少，并不能确定他就没有医科背景。”沈映南一顿，“而且，如果他是早有预谋，有些事也不是一定做不到的，这很有可能是他给自己添加的伪装。”

“早有预谋？你认为他杀害罗复生是计划好的？”白杨问。

“这不是我的想法，我还是认为杜浩峰是冲动犯罪。不过，汪队在检查书房的时候，发现了杜浩峰给自己留出的一条退路，如果不是被送奶工刚好碰上，我们很难发现他。”

“退路？”

“就在书房里，书房的后窗挨着一棵水杉，窗户有被破坏的痕迹，技术科认为这是凶手原本的进出路径。”沈映南迈步走进书房。

白杨跟了进去，走到书房被破坏的窗户前仔细端看了一番。平开的窗户，内部的安全锁已经被破坏，加之老式窗户并未安装防盗纱窗，再借助水杉攀爬，要想通过窗户进出书房简直易如反掌。

“而且，这一部分是监控盲区，可以完美地避开监控摄像头，不会留下任何影像证据。”沈映南又补充道。

“足迹采集情况怎么样？”风平问。

“树下留下了部分足迹，但尚未采集到完整有效的脚印。不过，技术科在水杉树的树干上发现了几枚黑色的钢钉，钢钉巧妙地隐藏在枝叶的阴影处，若非仔细观察很容易被忽略，技术科已经将部分容易取下的钢钉拿回队里做证据采集了，他们怀疑这几枚钢钉是凶手钉上去的，以便从书房的窗户进出四零一。”

“但是，与之矛盾的是，单元门处的监控也拍到了杜浩峰今早进出单元门的画面，对吗？”在一旁观察了许久的白杨，侧身问沈映南。

“汪队认为，监控中的影像是杜浩峰故意留下的，很可能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因为从监控中的进出画面来看，杜浩峰并不具备作案时间。”

“已经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了吗？”

“暂时不能确定，现场发现的残肢被高温处理过，而且用福尔马林做过防腐处理，以目前的条件，很难推断出准确的死亡时间。但根据现场提取到的血液样本来看，死者死亡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但前提是，这些血水未经过冷鲜处理。而杜浩峰家粮道口小区附近的监控显示，昨天凌晨一点钟，杜浩峰曾离开过小区，一直到早上六点钟才回来，所以，案发时间极有可能是昨天凌晨。”

“也许更早。送奶工说昨天和前天送奶的时候，四零一家里没人，也许罗复生前天就已经遇害了，只是没被发现而已。而且，尸体的处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能制造出如此‘极致’的现场，五个小时是远远不够的，何况他还需要将尸体分批运走。要利用这扇窗户分多次运送尸体，不是件容易的事。”风平说着，推开了书房的窗户。窗外紧挨着水杉，秋风扯断摇摇欲坠的叶根，裹挟着树叶扑进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