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已经买了步行街的房子落户嘛，儿子已经在实验学校读初三了，眼看就要考高中了，还再买一处干什么？”

“为了体面呗！千洲花园多有名啊，说出去也体面，也能让孩子在学校里更硬气点。而且，上完了初中还得读高中，市一中离着千洲花园不到三百米，肯定还是住在这里方便啊！”

“步行街不也不远嘛！”白杨顺嘴回了句。

“步行街？”寇一鸣面露不屑，“步行街怎么能跟千洲花园比啊！虽说都在一个学区，孩子也都上同一所学校，可现在的学生，就算在同一个学校念书，那也能分个三六九等出来。就说实验学校吧，那头一等的肯定是家住千洲花园的学生，家里都是有点底子的，也都能玩到一块去，剩下的步行街商户家的那些孩子，那肯定就算另一波了呗。再说简单点，就算是在同一个奶站订牛奶，那两边订的也都不一样，人家千洲花园订的都是十二的，最好的，步行街和粮道口那边大多数都是订七块五的。你可别看就差着几块钱，这可是差着一个阶层呢，就跟千洲花园的业主说的那样，虽然步行街离着千洲花园没几步路，可要想从步行街住进千洲花园，可不比走路那么简单，有人忙活了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在千洲花园扎根。”大概是放松了许多，寇一鸣话多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开始丰富起来。

“杜浩峰也住粮道口，那他家订的奶是多少钱的？”风平接过话头。

“他家是十二的，整个粮道口小区，就他一家订了十二的奶，其余都是七块五的。他这人讲究，为了孩子，舍得花钱……估计也是有钱，不然也不能琢磨千洲花园的房子。而且，他这人平常的穿衣打扮也都很讲究，就连在家穿的睡衣都是电视上打过广告有牌子的，怎么着也得个大几百块。”寇一鸣撇撇嘴，话里话外透着酸涩。

“就他一家特殊，那你送奶的时候，不怕送错吗？”风平问。

“不怕，奶瓶上都写着门牌号，而且，他家的奶是跟千洲花园的奶放在同一个保温箱里，肯定错不了。我们奶站有规定，十二块的鲜奶有单独的保温箱，那保温箱恒温保鲜，牛奶不会变质。七块五的就放在塑料流转箱里，很容易区分。”

“既然都标注了门牌，那之前段红斌家的奶瓶上为什么没有门牌号？”

“估计是不小心抹掉了吧，千洲花园订的都是一样的奶，有没有标注也都无所谓，除了三楼那个疯女人，也没人在乎这个。”

“那送错了怎么办，没有关系吗？”风平盯着寇一鸣笑开了的眼睛。

“错了……就错了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千洲花园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再不济也是个有点小钱的，人家哪有空去跟你计较这个。反正送了这么多年的奶，我就只碰上三楼那一个疯女人。”

“这么说，你送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按照奶瓶上的号码来送！”

“这个……也不是都这样，有的时候比较忙一点，所以就会应付一下。不过，千洲花园这边比较特殊，整个小区订的都是一样的奶，是物业统一订的，所以……都是一样的，也就没有个对错了吧！”

“也就是说，你可能送错了！”风平走到寇一鸣近前，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真送错了也是在所难免的，人又不是机器，肯定……肯定会有错的时候。”寇一鸣被风平盯得发毛。

“那段红斌家的牛奶，你送对了吗？”

“没，没错啊，是四楼的，我还特意看了一眼。”寇一鸣侧了侧身子，避开了风平的目光。

“我没有问你是不是送错了楼层，我只问你，段红斌家的牛奶送对了没有，是不是标注了402的那瓶？”风平放缓语速，再次强调。

“是，是啊，没错，就402和403两户的奶，应该不会有错。”

“就两户？401的呢？”

“哦……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401的罗校长，罗校长自己拿走了。”

“不是你递给他的，是他自己拿的？”风平追问。

“我当时拎了两个保温箱，不方便，所以就让罗校长自己拿了。他们也经常自己拿，那个杜老师也是经常自己从保温箱里拿走的。”

“他拿对了吗？”

“这能有什么错？”

“门牌号，他拿走的拿瓶奶，标注的门牌号是四零一吗？”风平家中了语气问道。

“这个……老实说，我也不清楚，瓶身上的门牌号都是很容易被抹掉的，所以也分不出个一二三来。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平常也这样送，反正三瓶奶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白杨打断寇一鸣。

“嗯？”寇一鸣愣了愣。

“两瓶有毒，一瓶没毒，有人会因为你送错了牛奶丧命！”

“丧，丧命？这，这跟我没关系，我进去的时候，罗校长已经不在了。”寇一鸣连连摇头，连带着脸上的赘肉也跟着晃荡。

“没关系，跟我没关系，罗校长的死跟我没关系。”他反复强调着。

“我说的不是罗复生，是段红斌！”白杨纠正道。

“段，段先生——”寇一鸣突然噎住。

风平见状，断喝一声。

“我再问你一次，你送对了没有？”

“没……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反正奶瓶上的标注都看不清了，我就随便放了一瓶。不过……”寇一鸣一顿，双手搓了搓脸，“牛奶都是按顺序摆放的，三瓶一排，401应该是保温箱最左边那瓶，但到四楼的时候我才发现，左边位置的牛奶还在，被拿走的是右边的。牛奶应该是被拿错了……”

“被罗复生？”

“是。”

“他是故意的？”

“这……”寇一鸣低下头。

因为送奶工寇一鸣的供述，白杨愈发怀疑，毒杀段红斌的凶手原本的目标并非是段红斌而是罗复生。只是，寇一鸣送奶过程中的失误，使得段红斌成了罗复生的替死鬼。

他的观点得到了风平的认同，风平认为，杜浩峰这一次谋杀罗复生，很有可能就是在继续之前未完成的毒杀计划。而且，风平再次重申了自己之前的观点，凶手很可能已经取得了何慧言的谅解，何慧言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甚至一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死于误杀。

“按照这样分析的话，那何慧言应该是知道了段红斌是被误杀，所以才选择原谅了凶手？”白杨问，“可即便是知道段红斌死于误杀，但到底是段红斌的一条命，何慧言怎么就那么轻易地原谅了凶手呢？”

“这个问题，我们应该从何慧言和段红斌的夫妻关系入手，或者，从何慧言和杜浩峰的关系，着手调查。”风平说着，快步走进电梯。

“何慧言和杜浩峰？”白杨跟着风平进了电梯。

“你之前不就说过嘛，隔壁四零三的邻居反映，何慧言和杜浩峰的关系并不简单。”

“那只是女人间捕风捉影的流言，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事实依据。”

“但杜浩峰每次去段红斌，都会引发段红斌和何慧言的争吵，这是很多邻居都见到过的。”

“应该就是因为段文泽下棋的事吧，段文泽说过，段红斌十分反对他走专业棋手这条路，而何慧言是支持的，两人对孩子的未来持不同观点，争吵也是正常的。而且，从目前的线索来看，贸然将杜浩峰列为投毒案的凶手，似乎……”白杨觉得风平的推断过于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