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行，我还有事，而且，也没跟家里打招呼。”
“没关系，这些事让我妈处理就可以了，安叔叔不会不同意的。就住我家吧，我有事跟你说。”段文泽坚持。
“那我考虑一下。”安磊说着，目光不时地瞟向站在旧货店门口的杜浩峰。
杜浩峰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带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眼角挂着一道半指长的刀疤。
安磊猜想，这应该就是杜浩峰说过的那位旧货店的店主。不知为什么，安磊对这位旧货店店主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很快，杜浩峰和旧货店店主的寒暄结束，大概是出于礼貌，店主离开时还和安磊打了招呼。
“你也认识他吗？”段文泽问安磊。
“不认识，今天第一次见。”
“看他跟你打招呼，我还以为是你认识的人。”
“认识谁？丁先生吗？”杜浩峰突然凑到两人近前。
“旧货店的店主姓丁？”安磊问。
“对啊，你也认识他？”
“不，不认识，以前从未见过。”安磊摇摇头。
“我就说嘛，丁先生是最近才搬来前海的，你们不可能认识。走吧，我们先回棋社，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那个……要不今天就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安磊小声说了句。
“自己回去？你们自己要怎么回去？”
“太晚了，我们去路口坐车回去就好，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早点回家休息吧。”段文泽向杜浩峰解释道。
“不行，都这么晚了，晚上坐车不安全，还是我送你们吧，而且……这边没有到小磊家的车，坐车不方便。”
“不要紧的，小磊今天晚上去我家，明天我们一起去学校。”段文泽看向安磊。
安磊没应声，怯怯地看了一眼杜浩峰。
“你不想回家吗？家里人会担心的。”杜浩峰侧过脸来，冲安磊问道。
“没关系，等下跟安叔叔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就行了，让我妈打，她会……”
“算了……我还是回家吧，杜老师说得对，一连两天不回去，他们会担心的。”安磊打断段文泽。
“小磊……”段文泽一愣，心中隐隐不安。
“走吧，让杜老师送我们回去。”安磊扯住段文泽的胳膊，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别担心。”安磊轻声说。
“杜老师，又麻烦你了。”他回过头来，又看向杜浩峰。
杜浩峰一怔，忙不迭地抬手揉了揉额角，随即点了点头。
从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走到五路口的时候刚好遇到了红灯，三个人站在黑白分明的斑马线前，半天无话，各怀心事。
偷闯入城区拉活的老旧农用车，在红灯变绿的前一秒飞奔而过，突兀地的尾气在车后拉出一抹长长的烟云，像是那老车对过往的一声叹息，久久挥散不去。
回到棋社，发动起车，三个人的沉默继续，像是三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久久找不到共同的话题，唯一的交流也只是在裹了夜色的后视镜里。
和以往一样，杜浩峰先把段文泽送到了千洲花园门口。但下了车，段文泽却迟迟没有关上车门。
“真的不去我家吗？我真的有事和你说。”段文泽问安磊。
“今天就算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见。”安磊摆摆手。
“我刚才查了一下，今晚有球赛直播，不一起看吗？”
“明天吧，明天我跟你一起看，今天还是别熬夜了。”
“对，离决战局没剩几天了，这几天晚上一定不能再熬夜了，早点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杜浩峰突然插话，回身嘱咐段文泽。
段文泽点点头，无奈地说了声“再见”。
看着车门被关上，杜浩峰这才长出了口气，踩下油门，将车子从千洲花园驶离。
“要去哪？去家里吗，还是回五金店？”车子开出二百米，他问安磊。
“我也不知道，去哪都可以。”安磊回答。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失控了，不知道文泽有没有察觉。”
“我没有怪你，真的。”
“不然……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要联系了，反正要做的事也都做完了，我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何况，我也帮不到你什么，只会给你添麻烦……”
“要前功尽弃吗？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也许马上就可以成功了，而且最近一直都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可刚才，差点就失控了。”
“差点失控也就是还没失控，我们可以的。”
“其实，我不希望你太迁就我。小磊，你应该过你自己的生活，和同龄人一样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必在乎。”透过反光镜，杜浩峰看着安磊的脸。
“是你说的，我们是绑在一起的。”安磊按下车窗，任冷风扑在自己脸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车子最终驶向了步行街，杜浩峰把车子停在街口，并未开到五金店前。
“就在这下吧，总开车送你，他们该起疑了。”杜浩峰回过身来，看着坐在后排的安磊。
“你自己回家吗？”
“放心吧，我没事。”
“那好，明天早上我去家里吃早餐。”安磊打开车门，迈步下车。
“不用了，明天可能不在家，一早就得去中介那边。”杜浩峰按下车窗。
“是为了四零一的房子吗？”
“是，罗复生已经同意把房子卖给我们了，而且比之前便宜了很多。用不了多久，我们也可以住进千洲花园了，而且还能跟文泽做邻居。到时候，你的房间你自己来设计装修。”
“好。那样你就可以每天教段文泽下棋了。”安磊咧开嘴，但却笑不出来。
“小磊，不是你想的那样。”
“晚安。”安磊对杜浩峰挥了挥手，不打算听对方的解释。
“好吧。你回去吧，我看着你走。”杜浩峰摆摆手。
安磊没再犹豫，他转过身子，向步行街深处的五金店走去。
夜里十点，步行街两边的门店都熄了灯，连街边的路灯也黑掉了大半，只有长街最深处的五金店还亮着灯，简单的招牌上，廉价的彩灯在一刻不停地忽闪着，像是在等待着孤独的夜归人。安磊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他迫切地希望早一点回到五金店，回到那个真正属于他的家。
刑警队值班室，顶墙的吸顶灯边有一条裂缝，一直延伸到吸顶灯内部，像一条被晒干的蚯蚓，一动不动地贴在白色的墙面上。
白杨已经盯着这条死蚯蚓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眼睛肿胀干涩，干瘪的蚯蚓开始在他的视线中蜿蜒前行。
一个小时前，技术科送来了五金店棉签的检测报告，经过多次化验，技术科得出最终结论，棉签上残留的白色粉末是工业用碱而不是氟乙酰胺。
这份报告在某种程度上洗脱了安金武的嫌疑，也切断了氟乙酰胺来源这条线索。
段红斌案中最值得怀疑的嫌疑人被排除了嫌疑，这让白杨不得不重新审视整个案件。但思虑良久，脑海中始终没有符合条件的嫌疑人。
“想什么呢，下了班还不回家休息，打算把值班室当你自家卧室吗？”汪千俞拎着水杯走进值班室，从靠窗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小包茶叶，捡了几片扔进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