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他也会弓鱼吗?”
“他不会,他出生那会儿,我和他爸已经来前海做五金生意了,他没见过。”女人说着,突然一阵恍惚。
等回过神来,女人才又将红豆水递给白杨。“来,光顾着说话了,喝点红豆水吧,我中午熬好的,刚才热了一下,刚好适合入口。医生说这东西补气血,多喝对身体有好处。”
“谢谢。”白杨接过红豆水,当即喝了一口。恰到好处的温度,温热中带点微甜,白杨觉得整个身子都暖过来了。
“多喝点,我放了点红糖,对身体有好。以前家里穷,没钱买别的,我家小磊从小就喜欢喝红糖水,从不乱喝饮料。”
“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个听话的孩子。”
“是,也是听话,也是知道家里没钱。我这身体一直不好,干不了重活,也没办法出去工作,家里就指着他爸赚钱养家,早些年他爸忙的时候,一天干两份工,我就守着个五金摊子,根本顾不上这孩子。好在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不乱花钱。现在也一样,给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他总能用到下个月底还说有钱,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学校里都吃了点什么。”女人苦笑。
“一般每个月给他多少生活费?”白杨问。
“这个不一定,之前没有早自习、晚自习,他也就在学校里吃个午饭,生活费也就是三百块。后来上了初三,因为要上晚自习,一天三顿饭都在学校里吃,就多给了些,一个月六百,可这孩子总拿一个月的钱当两个月花,每回问他总说还有钱,有时候还倒给我个五十一百的,说是花剩下的。”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
“太懂事了,也让人担心,孩子就应该有个孩子的样子,不应该懂得太多。尤其是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你看看他那些同学,哪个不是被爹妈宠着要什么有什么的,不但给买,还总得买最好的。唯独他,想要的东西家里给不了,他反倒还得为家里的事情操心,少年老成,对我们做家长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按说现在家里的条件比着以前好很多了,也用不着像以前那么扣扣缩缩、精打细算的,可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总也不舍得花钱,就算买支笔都还要比较个便宜的买。之前暑假、寒假的时候,他还跑出去打工,非得要赚钱回来贴补家用,一个暑假就拿回来五千多,也不知那孩子吃了什么苦才换来这些钱,连人都瘦脱相了,手上还磨出了半指长的口子,皮肉翻卷在外头,血水和脓水混在一起结了痂。别说是自己的孩子,就是旁人的孩子,那样子都看着可怜。”女人说着,抽了抽鼻子,“那孩子还让我拿那些钱去用,去买新衣裳穿,可那是我儿子拿血汗换回来的钱,我怎么能舍得花呢!最后,那些钱我也一直没用,给他办了个卡,都给他存在卡里了,留着他自己用。这不,他前两天把钱提出来了,买了沙发回来,还给我们卧室里换了个七千多块的实木大床,把他爸都给吓着了。”女人笑出声来,笑得有些心酸。
“是他自己赚的钱吗?”
“我们也不清楚,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钱出来,按说平常我们也没给他什么钱,最多也就是过生日和过年,六百八百的图个吉利。”
“生日?我记得他的生日是四月吧,好像是十八号。”白杨试探道。
“不是啊,他是下半年的生日,九月份的。我们家里人都是下半年的生日,小磊在九月,我和他爸一个十月,一个十一月,连着三个月都有蛋糕吃。”
“哦,那是我记错了,可能是段文泽的生日吧,上次跟他们吃饭的时候聊起来过。”
“也不是。”女人摇摇头,“我听小磊说过,那孩子的生日也是九月份,他俩差不了几天,小磊是十六号,那孩子是……好像是十八号还是十九号的……唉,小磊回来了,问他,他能记得住。”女人瞟见安磊在门口,脸上的细纹都笑开了。
而白杨更在意的是安磊身后的那辆黑色轿车。很明显,安磊是从那辆黑色轿车上下来的,隔着玻璃,隐约能分辨出开车的是个男人。
“来,小磊,正好有事问你。”女人招呼儿子进门。
“白警官,你来了。”安磊冲白杨一笑,走到白杨身前。“什么好事,你们说得这么热闹?”
“说生日呢,你记得文泽的生日吗?”女人拉着儿子坐下。
“生日?他的生日是九月十九,怎么了?”
“没什么,白警官刚才说是四月……”
“是我想错了,把你们的生日和亲戚家孩子的生日记混了。”白杨打断女人的话。
“你还记得我们的生日啊?”安磊看着白杨。
“当然,上次吃了你们的大餐,我怎么也得找机会补回来,起码得给你们准备个像样的生日礼物吧!”
“要等生日又得等到明年了,到时候还指不定你记不记得,我看就等围棋比赛结束,我们给文泽庆祝夺冠。”
“比赛还没结束就张罗着庆功宴?”
“没问题,杜老师说了,冠军一定是文泽的。昨天他还张罗着要定酒店呢,说是比赛完了直接过去,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没有好位子。”像是自己拿了冠军,安磊脸上满是掩不住的骄傲。
“好,那就相信杜老师的,我先定好了位置准备着。”白杨说着,余光瞟向门口,那辆黑色轿车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白杨猜想应该是安磊站到自己身前的那个时候,白杨的身体刚好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小磊,又是杜老师送你回来的?”大概也是注意到了门口离开的黑车,女人抬头问儿子。
“是,我们一起在文泽家吃的午饭,杜老师刚好也要回家,就送我回来了。”
“前两天晚上就是人家送你回来的,老让他送,也怪不好意思的,下次还是别了吧,文泽家离咱这也不算太远,而且还有直达的公交车,不好老麻烦人家杜老师的……要是太晚你打车回来也行。”见儿子没有回应,女人又补充了一句。
“没什么关系,他正好顺路,不麻烦的。而且每次都是他主动要送我,不是我硬要搭他的顺风车。”安磊挠了挠胳膊,随口应道。
“你不是说这个杜老师住在早市那边的粮道口小区么,那怎么会顺路呢,是绕路了才对。如果不是为了送你,他也不必非得绕到步行街这边,直接从千洲花园后门的河岸路就开回家了,那条路还更近些。”
“好,那我下次我自己坐车回来,不坐他的车。”
“看你自己,也不是不能坐。”女人小声应着,像是生怕惹恼了儿子。
“我知道了……对了,家里的那瓶烧碱呢?”安磊问。
“烧碱?在卫生间呢,你找那个做什么。”
“胳膊上又起红疙瘩了,我用那个止痒。”安磊说着,起身走进卫生间。
“你是又过敏了吧,又吃芋头了?”
“不小心吃了一口。”
“你都多大了,明知道自己吃芋头过敏,可每回见了芋头还是忍不住要吃,忘了吃了芋头糕被送去急诊的事了?医生不是说过么,虽然你这过敏不算严重,但总是不注意的话,也是要出大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