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姓仝，他儿子姓王？家里够热闹的。”护士长似笑非笑地蔫酸道，摆明了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这咱就管不着了，人家爱姓啥姓啥呗，户籍科都不管他咱操什么心，反正咱照顾好就行了。”
“那你也得问准了，别忙活一顿弄错了。一个姓王，一个姓仝，是亲爹吗？”
“是继父，王克龙的亲生父亲前两天掉水库里淹死了。”何慧言淡淡地说玩，嘴唇抿成一条线。
调查了两天，王明亨溺亡案没有任何进展。因为下过雨的关系，现场几乎采集不到任何有效的指纹和足迹，唯一清晰的几枚足迹也都是属于死者王明亨的，杂草丛生的水库，像极了一个完美的意外溺亡现场，之前所有关于“献、祭”的猜想，都因为缺乏足够的证据而得不到支撑。但越是如此，白杨就越觉得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杀，而且就像风平说的，这是一场用于“献、祭”的谋杀。
只是有一点让他心里没底，这样完美的杀人布局，真的会是一个中学生设计的吗？而且从身形上看，安磊似乎也不具备挪动王明亨的力气。
得知安磊去了学校，白杨向风平申请了去和他见一面。钱墨本想跟他一起去，但被白杨拒绝了，他总觉的，在没有找到安磊证据的情况下，有必要保护好安磊在学校的声誉。为此，他还特意将见面时间约在了中午，地点就在学校食堂的二楼。为了选择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他赶在学校放学前去食堂里占好了座位。
从十一点半等到十二点，随着大批学生涌入食堂，安磊也准时出现在白杨的视线里。但令白杨意外的是，安磊的身边还站了一个满面阳光的男生——段文泽。
“白警官，好久不见。”三人一见面，段文泽便大方地和白杨打招呼。
“你好，文泽，先坐吧……我去给你们买饭，你们想吃什么？”白杨站起身来。
“你没有食堂的饭卡，今天还是我们请你吧，你们稍等，我去买。”段文泽灿然一笑，脸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必须得用饭卡，不能手机支付吗？”白杨问。
“食堂只能用饭卡，手机支付得去三楼的西餐厅，那里可以手机支付，只不过，东西贵得要命。”段文泽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个手刀。
“要去吗？”安磊看向白杨。
“有多贵？”白杨好奇。
“我们三个人吃，也就三百左右吧，如果吃半饱的话。”段文泽一本正经地打趣道。
“三百？你们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多少？”
“上了初三以后要在学校吃三餐，每个月九百。”
“一个月生活费也就九百，那怎么敢……”
“所以我们平常很少去，除非碰到有人请客。”段文泽看着白杨。
“怎么样？还去吗？”安磊又问白杨。
“学校里的餐厅这么贵，也太离谱了……”白杨咋舌。
“所以还是我们请吧，改天你再请回来就好。”
“用我的吧，我今天才充了钱。”安磊说着，伸手去摸校服口袋。
“别找了，在我这。”段文泽扬了扬手里的两张饭卡，大步流星地走向出餐窗口。
看着段文泽远去的背影，白杨觉得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本笼罩在身上的阴郁已经完全不见了，又或者他原本就是个开朗的孩子，这才是他原本的面貌。
看来陆星桥又成功拯救了一位阴霾少年。白杨暗想。
“白警官，我们还是坐下吧，再站下去，座位该丢了。”见白杨一直站着，安磊低声提醒。
“哦，你也坐吧。”白杨笑了笑。面对安磊，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谢。”安磊低头说了一句。
“谢我？”
“谢谢你来学校，而不是把我带去警队。每次想起去警队接受调查，就会觉得自己是个犯人。”
“上一次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应该道歉。”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在学校里，会让我觉得舒服一点。”安磊僵硬地咧咧嘴。
“你们这个年纪，本来就该属于校园，错过自己的校园生活会遗憾的。”白杨看着安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安磊也变了，和审讯室里那个偏执、阴沉的男孩完全不同。他是谦逊而内敛的，虽然表面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痞气。
面对这样的安磊，他有些不忍心。这样的安磊像极了当年的丁烈。
“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王明亨的案子来的。我爸都告诉我了，王明亨死了。”大概是看出了白杨的为难，安磊主动进入主题。
“对，王明亨死了，就死在你常去钓鱼的那个旧水库。死前，他还给你打过电话。”
“我知道，之前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找我，还找过我爸，打了他。”
“那你联系过他吗？”
“没有，我有点怕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安磊攥紧了拳头。
“那你最近去过旧水库吗？”
“前两天去钓过一次鱼。”
“具体哪天能记住吗？”
“具体哪天记不住了，我就记得那天夜里下了雨，我就是赶在下雨前离开的，后来就去了文泽家。”
“下雨，那应该是周三。”
“那就是吧，幸亏我走得早，差点又被困在那了。”
“你之前被困住过？”
“那还是小学的时候，管井后边的石子路还没修，进出都得穿过林子。阴天路不好走，林子又密，很容易迷路。”说起小时候的事，安磊眼神黯淡了许多。
“这么说，你从小就在那里钓鱼了？”
“那时候我家在皮鞋厂那边开店，离着那里近。当时那个水库还没有被个人承包，周围的孩子也都去那边玩，钓鱼的人也很多。”
“这就是你差点淹死的那个水库？”
“是，这就是王克龙把我推下去的那个水库，我差点死在那里，幸亏当时有两父子在钓鱼，他们下水救了我。从那以后，我也喜欢上了钓鱼，虽然后来搬家了，但还是有时间就过去。”
“是他们教你钓鱼的？”白杨又问。
“他们？谁？”
“救你的那对父子。”
“不是，钓鱼是我自己学的，那对父子我之后再没见过了。可能是游客吧，没有再出现。”说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安磊叹了口气。
“这么说，你钓鱼也有几年了，也算是半个专业人士了吧。”见安磊失神，白杨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就是用钓鱼打发时间而已，其实技术很差的，一下午也钓不了几条。”安磊勉强地笑了笑。
“听说资深的钓友都会弓鱼，那你会吗？”白杨又问。
“嗯？”安磊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
白杨顿了顿，又换了种问法。
“钓鱼这么久，你应该听说过弓鱼吧？”
“见过，之前见过一个中学生把刚钓上来的鱼用草绳弓起来，他说这样可以保鲜很久，而且弓起来的鱼放三五天都不会死。”
“那你会吗？”
“不会，可觉得很新奇，当时想过要学，但好像很复杂，也不好意思耽误别人的时间。听那个中学生说，弓鱼是他老家独有的，别处很少能看到。”安磊放松地笑了笑，眉眼间满是少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