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白杨对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有些无语。已经是第二次了，看来家里的门确实该换了。

“打你电话没人接，我就直接进来了。”周广年把一把钥匙拍在饭桌上，“钥匙怎么忘在门上了。”

“哦，您吃早饭了吗？”白杨看了一眼桌上的钥匙，还是上回那把，不是他的，也不是老白的，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钥匙。

“在监狱吃的，刚下夜班。”

“您坐下再吃点，我给你拿双筷子。”

“不用，我吃不下了。”

“那您坐，我给你泡茶。”

“不用，你吃你的，不用管我。”周广年从餐边柜上取了个空杯子，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杯冷水，一饮而尽。

“你是几点上班？”又倒了半杯热的，周广年捧着杯子坐回饭桌前。

“不急，今天我值夜班，可以晚点过去。”白杨意识到周广年此番前来定然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否则也不至于一大早的就来堵门。他扫了一眼周广年带了的那个黑色档案袋，对其中内容已经猜了个大概。

“行，那你先吃，吃完咱再说。”周广年放下水杯，抬伸手按住黑色案卷袋。

“我吃完了，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白杨放下筷子，简单地摞起了碗筷，将桌面腾空。

周广年顿了顿，抬手将黑色案卷袋打开，从里面抽出一份用曲别针别好的户籍复印资料和一张照片，顺势推到白杨面前。照片是白杨上次在羊狗街拍下的，照片中是一个染着黄头发的个性青年。

“你让我查的这个黄头发，名叫张小乙，原本是省城牢子街人，2015年12月落户前海市，户口登记在观星岛南山巷15号，无犯罪记录，但曾因违规燃放烟花爆竹被治安拘留过。他名下有家理发店，就在离羊狗街不远的新风巷，据说这小子剪发手艺不错，生意十分火爆。”

“这么说，是我想错了，那天他在羊狗街出现只是巧合？”白杨打量了一眼照片中的张小乙，说实话，乍看上去确实也不像是心思复杂的人。

“不，他很有可能是在跟踪你。”周广年说着，又从黑色案卷袋中抽出一份户籍信息表推给白杨。

白杨扫了一眼户籍信息表上的信息，户主一栏中出现了风平的名字，户籍地址是前海市千岛区船厂大院7栋08户，户籍变更信息处备注：2015年12月，自观星岛南山巷15号迁至本址。

“跟风队有关？”

“观星岛南山巷15号是风平家的老宅，风平父母和孩子的户口都还在那里。也就是说，张小乙和风平的父母应该是在同一本户口簿上。”周广年一顿，“说实话，我不知道风平为什么会派人跟踪你，但……这十有八九是跟老白的案子有关。”

“你怀疑他？”

“不，不能算是怀疑，只是我觉得，他还在关注这个案子，也在时刻关注你……但这并不一定是件坏事。也许他和我的想法一样，不想让你再继续调查下去，怕你有危险。”

“危险？”

“你为什么要去羊狗街？”周广年沉下脸来，一双眸子深得吓人。

“那天只是和朋友去随便转转，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那你知道你们已经被盯上了吗？”

“张小乙？”

“不是，是他。”周广年抬手指向白杨身前的照片，指尖越过张小乙，落在了张小乙身后的橱窗上。

橱窗一角映出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男人把帽檐压得很低，侧着身子，只露出半边脸。从他站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是正在通过橱窗上的倒影观察白杨。

他观察得十分专注，抿着嘴，面颊还挂着一丝不羁的笑意，眼角微微向上扬起，温润的眼神中暗藏熊熊烈火。

是丁烈。

白杨心下一沉，身上全部的神经瞬间绷紧。

果然，丁烈还活着，宋俊青带他去羊狗街绝非是闲逛那么简单。

“你知道他是谁吗？”周广年问白杨。

白杨愣了愣，对着照片又端详了一番，照片上那温润而又炽热的眼神，一如十年前的夏天，丁烈最后一次回眸，然后扬起红花上了火车。

“他叫丁烈，是省城监狱的头号越狱犯。”见白杨没应声，周广年抽走了照片。

“越狱犯？”这样的称呼让白杨着实一惊。

“你应该知道他吧，他十几岁的时候曾在骆城监狱服刑，而他当时的教导员就是老白。”

“我听老白说过，但当时他是被冤枉的，老白还帮他翻了案。”

“是，老白帮他翻了案，但没过几年，他又因非法持有枪支在省城被判三年有期徒刑，而且在押解就医的过程中打伤一名武警后逃脱。而这些还不是最主要，户籍登记系统显示，他死于五年前！死于五年前的越狱犯，竟然出现在羊狗街跟踪你！”周广年倒吸一口凉气，捏在手里的照片飘然而落。

“也许是看错了吧，就只有一个侧脸，怎么能就认定是那个丁烈呢？”

“绝对没错，之前跟他在省城共事的几个手下就在前海监狱服刑，我给他们看过照片，他们一口咬定这人是丁烈。而且，我向省城监狱申请调看丁烈的档案信息的时候，省城监狱档案科同事告诉我，老白死前，也曾多次申请查看丁烈的档案……阿杨，我觉得老白的死也许和丁烈有关。”

“可你不是说过么，户籍信息显示丁烈已经死了，而且五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又出现呢？”白杨不知该如何阻止周广年的调查，但他确信，丁烈不会伤害老白，更不会做出格的事。

“任何系统都有可能出错，户籍登记系统中的信息也不能保证就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也许是丁烈的诡计，让警方误以为他已经死了。”

“那你想怎么办，要上报吗？”

“按照规定，这种情况是应该立即上报的。但有一点我想不通，老白调查丁烈，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甚至很有可能也发现了丁烈还活着，可老白为什么没有上报呢？阿杨，他跟你说过吗？”

“没有，他从来都不跟我讨论工作的事，这是工作纪律。”

“我知道，老白是个讲原则的老狱警，可他……”

“周叔，你的电话。”白杨指了指桌上闪着蓝色光点的手机。

周广年看了一眼，顺势接通了电话。

“你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家里出事了。”电话那头传来妻子略带埋怨的声音。

“怎么了？”周广年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白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走开。

“小乐死了，你快回来吧。”

“死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呀，总之，你快回来吧。”妻子烦躁的挂断了电话。

“是出什么事了吗？”见周广年脸色阴沉，白杨问了一句。

“家里的小猫死了。”

“猫？”白杨不记得周广年有养猫的爱好，他记得老白说过，周广年的妻子怕孩子过敏，很多年前就把自己养了多年的猫送给了朋友，据说还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哦，是同事家的猫，就是教育科的小邹，你应该认识，就是个子挺高的那个。小邹他老婆怀孕了，就把家里刚几个月大的小奶猫暂时送我家来了，说是过两天寄回老家去，可这眼看都一个礼拜了也没动静，为这事，你周姨没少跟我吵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