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还要继续调查俊青吗？”

“案子已经完结了，宋俊青也确实没有犯罪。宋书萍想借刀杀人却被宋俊青识破，宋俊青请君入瓮，又将宋书萍当成了棋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尚有苍鹰，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是鱼饵还是渔夫。宋俊青此举，算是自卫反击吧。”

“但我们还不知道录音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丁予恩说，录音里的男人外号叫侍卫，是康谣的一个大客户，康谣诈死就是为了侍卫。”

“那具体信息，侍卫的真名叫什么？”

“丁予恩不知道，他只知道侍卫是个大户，是康谣在酒局上认识的，和面粉厂有重要贸易往来，但面粉厂的账户记录中，并未出现可疑目标。魏处怀疑是面粉厂涉嫌洗钱，已经将侍卫的后续调查交给市局经侦大队了。”风平站起身来，走向阳台。虽然面无表情，但白杨还是能感受到他的落寞。谁都能感觉得到，侍卫的背后不简单，定然牵扯着更复杂案子，可魏海升突然插手将案子转给尚不熟悉情况的经侦大队，等于是给了犯罪分子以喘息的机会。

“就不能向市局申请继续调查吗？”白杨仍不甘心。

风平转回身来，轻笑，“别那么着急，经侦大队的大队长薛为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主，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侍卫的，而且我们这边，也可以继续暗中跟进。”

“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风平突然沉下脸来，看着白杨，“你是真的没看出宋俊青在本案里扮演的角色吗？”

白杨没应声，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感情左右了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直到现在，他都还觉得宋俊青是受害者。

第二天休息，白杨去见了宋俊青。宋俊青已经准备出院，打算住到陆星桥家，白杨去的时候，他正在收拾东西。

“陆医生家还有个小的，会不会不太方便，要不你还是住到船厂大院吧，反正老白走了，我也是一个人住。”白杨将宋俊青打包好的几本书放进行李箱。

“你工作那么忙，估计肯定又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我可是要准备升学考试的学生，你能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吗？搞不好还得我给你做饭，外带还得洗衣服、收拾卫生。”宋俊青半开玩笑的翻了个白眼。

“楼下那么吃的，怎么就用着你了？”

“小时候白叔去上班，你不就总指使我扫地嘛，你都忘了？”

“还记仇啊，我可不记得。”白杨轻笑，印象中还真没有指使俊青干活的画面，他只记得自己对俊青很好，一直被俊青崇拜着。

“其实我也是想帮他照顾一下陆宵禾，这么多年都是他帮我，这回也算给我个表现的机会。不过，我还是会定期去船厂大院小住的，希望你帮我提前收拾好房间。”宋俊青拍拍白杨的肩膀，朗然一笑，脸上总算有了少年该有的色彩。

“遵命。”白杨勾住宋俊青的脖子。

“等等，等等，书要掉了。”宋俊青讨饶，伸手想接住被挤到书桌边缘的两本书，可惜慢了一秒，书本落地，一张夹在书中的照片也随之甩了出来。

那是一张三人合照，照片上有白杨、宋俊青和一个瘦高的少年。三人笑得很欢，就站在老白单位那棵张牙舞爪的榆钱树下。

白杨认得这张照片，老白火葬那天他还回家找过，可相册里其他照片都在，唯独就少了这张。他伸手将照片捡起，拇指刚好落在瘦高少年的脸上。

“这张照片还在啊。”

“之前从宋家来疗养院，我偷偷藏起来的，本来还有一张妈妈的照片，结果被康谣发现，给我撕了。幸好这一张我被我藏下了，刚来疗养院的那一年，我每天都拿出来看一眼。小时候我总觉得烈哥无所不能，爬树、翻墙、打弹弓，而且还会口技，我记得烈哥说过被欺负了就找他，我还做梦他来救我呢！”

“丁烈死了，五年前就死了。”白杨提了口气，努力忍住不让眼泪落下。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白杨立刻抓起手机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恭喜你，成功了。

屏幕弹出“三兄弟”的群聊消息。

白杨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俊青的手机。

————

夜里十点，船厂大院。

圆桌上摊着老白坠楼的案卷，坠楼现场拍摄的照片围着圆桌摆了一地，风平看着这些看过了无数遍的资料，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老白坠楼不是意外，可线索究竟藏在哪儿呢？

当了一辈子丨警丨察，危险将近他不会完全感觉不到，可如果已经预感到杀意，他为什么不求救，还是说，他已经发出过求救信号，但自己未能领会？

风平努力回忆着老白死前的一切，他记得，就在老白坠楼前一天，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老白跟他特别提到过一个老司机的故事。

老司机姓贾，在南城一带开了一辈子出租车，对南城的一切了如指掌，别说是找个有名有号的地方，就算是客人说棵树，只要是在南城的树，老贾也肯定能给他送到，因此就有了个外号叫贾半城。

贾半城老婆常年卧病，儿子又没个正经差事，家里负担不轻，为了多赚点钱，只好扛着一把老骨头拉夜活。五年前的冬天，快下雪的时候，有人给老贾介绍了一个固定的活，说是从南城羊狗街接个人，每晚十二点，接了人送去北码头。

贾半城原本不想接这个活，因为前海市跑出租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前海市以旧铁道为界，以南算南城，以北算北城，南城打车客人都归南城出租，北城出租进南城只能送不能接。同样的，北城打车客人也都归北城出租，南城出租进北城也是禁止接客的。羊狗街是在南城不假，可北码头那是北城的地界，两下距离还不算近，总也得二十里路，而且大半的路程都在北城那边，贾半城若是从羊狗街接了人送到北码头，那回程的时候就只能空车，算上来回的油钱，这一趟也剩不下几个子了。

介绍人看出了他的顾虑，提出给他包下回程费用，而且干满一个月还另有三千元红包奉上，贾半城考虑再三，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夜里，他便提前十分钟到了羊狗街，按照介绍人的指示在北街口的老井边等着。夜里十二点整，穿黑风衣的男人从羊狗街的一家二手杂货铺出来，缓缓走了过来。

“您是贾师傅？”男人走到车前。

“叫我老贾就成，请问您……”

“我姓丁，是要去北码头的人。”男人摘下墨镜冲贾半城点点头，而后又迅速戴了回去。

“上车吧，咱这就走。”贾半城打开车门。

“您别客气，这些事我自己来就行。”男人迈步上了车。

一路无话，客人安静得异常，惯会侃天侃地的贾半城一时也敢打扰对方，见对方一直戴着墨镜，他认定对方应该是累了。

零点十八分，出租车平安到达北码头，这个时间码头的进车通道已经关闭，贾半城只能把车停到码头边的公用电话亭前的临时停车位。也就是这个时候贾半城才察觉出不对，心说这个点来了码头也没船，他来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