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的时候多看了几遍开锁技巧，其实也不难。”白杨意识到风平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疑，直接推开房门，借此转移风平的注意力。

“你这速度，可以去给新警员做示范了。下次再有新人来，你给他们上一堂技术开锁。”

白杨没再应声，他不想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径直迈进了正房左侧的卧室。

卧室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宽不足一米的书桌，书桌上放了几本心理学书籍，书的封面呈现出明显的折痕，边角处也微微泛黄，显然是经常翻看的。

“这本书我在一位心理学教授家里见过，专业性很强，应该不是庞桂德的。”风平抽出其中一本夹了书签的，顺势翻开，扉页右下角画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

“邻居不是说庞桂德带了新婚妻子回来住过么，这书会不会是他妻子的。”

“我让沈映南查过了，户籍系统显示庞桂德至今未婚，家里也没有其他女眷。康少卿从面粉厂了解的情况也是如此，庞桂德不仅未婚，而且连女朋友都没有，厂里人从没见过他跟康谣以外的女人打过交道，有人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还被他一口回绝，半点面子也不给，厂里人还一直以为他是有什么毛病。”

“我看他跟宋书萍说话的时候不是很自然吗？”白杨记得之前去宋家别墅找钥匙的时候，庞桂德和宋书萍说话时并没有什么别扭的地方，看起来反倒很轻松。

“在厂里的时候，大概是要顾忌康谣吧。你把这几本书的封面拍下来，发给沈映南，让她查查，一般什么人会看这一类书籍。”

“好。”白杨将几本书一字排开，拍下照片发给沈映南，拍到最后一本，突然停住了。

最后一本不是书，而是一本笔记，笔记本正中写了一个“念”字，字的后面又是一朵淡黄色的小花。白杨迫不及待地翻开笔记，期待着里面波涛汹涌的文字，可一连翻了几页，这位笔记主人只在笔记的中间页中留下了仅有的两个字——“重生”。

重生。诈死。

难道这笔记是康谣的？

白杨迅速将眼前的一切和康谣联系到了一起，对于康谣这种工于心计的人而言，看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应该也算是必修课吧。

白杨拉开了书桌的抽屉，希望能找到进一步的线索，奈何抽屉太紧，白杨猛然用力，抽屉尚未拉出，倒是拉着整张书桌挪动了半步，白杨见状，作势又往回推，却被风平及时叫住。

“等等。”风平向白杨示意，白杨闻声看过去，这才发现书桌后竟然还有一道小门，门板刷成了与墙面一致的乳白色，完美地隐藏在书桌背后。

两人合力把书桌挪开，推开了隐藏的小门。

一个窄而长的小房间，宽不足两米，房间里空空荡荡，靠北墙的位置挂了两块白色的麻布帘子，布帘之下，是一张摆置了香烛、牌位的供桌，牌位上并无姓名，只写了一个“念”字。

念，不是留念、纪念，而是某个人的名字吗？

这么说，那本笔记的主人已经死了？白杨倒吸一口凉气。

“把这里拍下来。”风平招呼白杨，白杨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供桌之下还放了东西。一件折叠好的红色大衣，大衣上别着一个圆形的徽章，徽章上标注着“前海大学”。

“看来，女尸的身份很快就要揭晓了。”风平说着，将校徽收进证物袋内。

“你是说面粉厂爆炸案中的无名女尸就是这枚校徽的主人？”

风平点点头，“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康谣和庞桂德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就找到一个完美替身的，现在我大概明白了，为了这一次的计划，他们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也许他们物色很多替身，只是这一个和康谣最像。”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替死鬼，庞桂德又何必给她安置牌位呢？”白杨疑惑，从庞桂德留下死者的书籍和为死者设下供桌来看，他和死者应该是有感情的，那既然有感情，又怎么会让她去替康谣送死呢？

“人心难测……你记不记得，宋俊青之前收到过一段录音，那录音内容你还有印象吗？”

“大致是康谣和一个男人在密谋着除掉宋士孝，两人打算事成后远走高飞。”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录音里的那个男人并不是庞桂德。”

“不是庞桂德？”白杨惊诧，自从查到庞桂德这里，白杨理所当然地将庞桂德当成了康谣的同谋，可他从未仔细想过，录音中的男人是否就是庞桂德。

“钱墨拿庞桂德的声音和录音里的男声做过对比，虽然两人的声音都很低沉，但声线有明显的差异，绝非是同一个人。”

“那其他人呢，康谣身边就没有符合的吗？”

“有个跟康谣很亲密的律师，名叫丁予恩，但他的声音跟录音里的男声完全不符。而且，从对话内容上看，是男人在问康谣如何对付宋士孝，康谣回答是按老规矩，交通意外，从语气上分析，这说明要策划交通意外的是康谣而非录音中的男人。”

“这么说，康谣是让庞桂德去为她出生入死、制造交通意外，却暗自盘算着和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

“完全正确。”风平赞许地点点头，“我猜，这也就是庞桂德为什么会在自家老宅设下牌位的原因，他对死者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或者说两人之间肯定是有真感情存在，不然也不会被邻居误会成是新婚夫妇。”

“但她最后还是死了，庞桂德还是为了康谣牺牲了她……”

“都喊你们几遍了，你们怎么还不出来，来人已经快到门口了。”陈强突然探身进来，喊了一嗓子。

“是跟踪你的那个人吗？”风平问。

“我没细看，但身高差点……好像不是那个人。反正爱谁谁吧，人家马上就到了。”陈强耐心耗尽。

风平和白杨会意，立刻整理好现场退出小屋，又把书桌复位，这才准备撤退。可三人才走出正房门，大门口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到门口了。

赶上了从市区回西岛的最后一班轮渡，庞桂德终于如愿以偿地回来了。一个人站上码头，西岛的风还是那么狂，像扇巴掌一样甩在脸上，脆生生的响，火辣辣的疼。

两个月了吧，如果从初见那天算，都认识两个月了。庞桂德试着回想与她初次相见的场景，可无论如何用心，脑海中总还是滔天烈火，滚滚浓烟。

他突然想起她说过的一句话，“你救不了我，除非先救了你自己”，庞桂德原先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总以为她在闹脾气，可现在想想，她是对的。

“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自己。”庞桂德点燃一根烟，没抽两口又扔进海里。有人告诉过他，抽烟不好，也不能消愁。

沿着环岛公路往沙浪口去，一边是海，一边是山，左右都是静悄悄的，静的像走进了画里，只是这画通篇的黑色，也分不出哪里是山，哪里是海。当然，看画的大抵也看不明白，哪里是人，哪里是鬼。

庞桂德不禁苦笑，他以前从未觉得这环岛路有什么古怪，可如今竟生出这许多没头没脑的想法来，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