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老摆渡者是好意。

我说。

“我知道归河城的危险，我来这里，是要办事。”

老摆渡者见我说了这么一句，他微微摇头。

“算了，每一个来归河城的人，我都劝了，可能劝住的，却少之又少……”

随后。

我就坐在船上，一直等。

等渡船进入下一个渡口时候，前边的岸上，就能够看到沿河不见尽头的青灯。

青灯倒影在河里，加上薄雾笼罩，朦朦胧胧的，倒是有几分凄冷的美感。

下船的时候，老摆渡者又提了一口。

“归河城都是邪人，小伙子，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此，小心一些，若想离开，就往渡口这边跑。”

我谢过老摆渡者的好意。

与阴商鬼僧上了河岸，沿着归河之畔的街道，往归河城的深处走去。在船上的时候，阴商鬼僧就已经给那个一直跟他联系的人，祭出了一道法帖，此刻，阴商鬼僧已经确定了归河城靠近归河附近的一家酒楼，就在那里谈生意。

酒楼匾额上单一个字。

“鹭。”

进去后。

在顶楼，一个非常安静的雅间里，一个人在等着我们。

敲门进去，那是个女人，她穿着黑色的长袍衣裙，衣服上绣着血红色的彼岸花，带着一张黑色的面具，就坐在靠窗户的地方，看着归河上的灯火。

“怎么多了一个人？”

她没有回头，问了一句。

带着黑色面具的女人，声音细气。

她的手中，按着一枚青色的玉笛，那玉笛上有一段红绫，红绫上绣的，是彼岸花的图案。

玉笛的衬托之下，她那双手白皙若玉。

手指轻轻地敲在玉笛上。

她却并未回头，长发发髻之间，那簪子上，也是一朵血色的彼岸花。

说实话。

我一直以为，阴商鬼僧的货源老板，是个类似于金钱子那样会做生意的人，应该是个男的，却没想到，她身上，看起来除了那一张黑色的面具有些怪异之外，整个人的气质，却像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阴商鬼僧看了我一眼，又回答那女孩。

“薛老板，这位是我的大主顾，他也想要跟您做生意。”

“跟我做生意？”

女子疑惑了一句，然后，又说。

“鬼老板，你有那么大度？”

这话让阴商鬼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只好说。

“薛老板，不是大度不大度的问题，您也知道，我缺钱，这位大主顾是个有钱的主。”

“这单生意要是促成了的话，我也可以从杨老板这里，拿到不少提成。”

女子手上随意的把玩着那玉笛，看着河岸上的情景。

“你就不怕，他抢了你这生意？”

“他那张脸，可比你长得好看，我薛念慈，也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的。”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缓缓地回头，看向我这边。

面具之下的那张脸，是什么样的表情，我看不清楚，但是，我却可以看得到，她的那双眼深邃，而又有神。

她话说完，看到我的时候，与我眼神对上的时候，稍稍一滞。

不过。

仔细看了一眼后，微叹一声，又把目光移向别处。

阴商鬼僧显然是受到了那句话的一些刺激，可是，他作为中间人，不敢发怒，毕竟，不管是这位戴面具的女子，还是这边，有可能是半面鬼医本尊的我，他阴商鬼僧都不大得罪，纵然心中刺痛，他也只敢忍着。

女子微微一笑，说。

“连故意揭你伤疤，都不能让你生气，看来，这个长得好看的男子，实力不错。”

女子朝着我这边走来，到我面前，近距离盯着我。

她问。

“逼迫鬼老板，让他带你过来见我，什么意思？”

阴商鬼僧看到这一幕，稍稍一愣。

他在想，果然这女老板是没有看出来半面鬼医的身份，她如此冲撞半面鬼医，半面鬼医岂不是要生气？

阴商鬼僧在等，如果二人之间有冲突，他就可以趁机开溜。

“你手上，有彼岸花瓮？”

我开门见山，问她。

“是啊！但我知道，你不是来做生意的。”

女子离我很近，她似乎在观察什么。

我在想，难道，她发现了我这张脸上使用了幻术？

“不是做生意，来归河城找薛老板你做什么？”

我反问。

女子却是冷声一笑。

她手上一动，一道指印，掠出一道猩红色的气息，那气息凝聚成彼岸花的形状，袭向我的脸上。

这距离太近，我没有躲避的空间，同时，也不想展露自己会邪太极之法的事情，我只以自己的术法抵抗，但没有挡住薛念慈祭出的气息凝成的彼岸花，那彼岸花之气突破我之幻术，我自己的面貌，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她果然发现了。

“若是做生意，为何要化成另外一张脸？”

薛念慈一边收指诀，一边问我。

这女子，还是很聪明的，居然这么快，就识破了我。

而此时，阴商鬼僧则感觉，我的幻术被识破，那肯定要现出真实身份。

接下来，定有冲突，他准备跑。

可是。

让阴商鬼僧没有想到的是，当我脸上的幻术被破掉之后，薛念慈愣住了。

“啊……是你……”

薛念慈的口中，忍不住道出了这几个字。

这让我一愣。

很显然，她认得我这张脸。

“是谁？”

我反问，这是有关我身世的一条线索。

薛念慈微微摇头。

“不可能……”

她说完不可能，却又再次看向了我，面具之下的那双眼之中，却有着极其复杂的神色。

若她没有戴这面具，我可以肯定，她这张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

阴商鬼僧左右看着我们两人，完全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鬼僧觉得，我是半面鬼医，我用他这条线来，自然是为了查谁在私自倒卖彼岸花瓮，可现在看来，人都认出来了，却没有要开打的意思？

更奇怪的是，薛念慈看着我这边，眼神之中的表情，难以猜透。

那根本就不是看到半面鬼医之后的恐惧和害怕。

而是，有情在其中。

鬼僧被伤过，他对这情字，看得非常清楚。

所以。

根本就不是什么捉赃，查彼岸花瓮，他觉得，这是我为了见薛念慈。

鬼僧站在中间，感觉自己十分多余。

他悄悄地，往门口退去，准备趁着两人看对眼，心无旁骛的时候溜走。

可才走了一步。

“站住！”

我和薛念慈几乎是异口同声，说了这两个字。

阴商鬼僧打了个冷战，抱着脑袋就蹲下，不敢动了。

“不走，不走，我就在这边待着，什么都没有看到，看不到……”

他害怕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