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接触越来越多,我对这个周凯之也越来越了解。
初次见面,会觉得他这个人好像有点倨傲,说话直来直去,但我渐渐觉得,他有温情而又善解人意的一面,能一眼看透别人的心思似的,夸完郑旭和张大军教授后,也不忘了鼓励其他人几句,这很有领导者的风范。
这说明他在人格上其实很成熟了,可他看到坑里的那个三个人时,那么的惊慌失措呢?好像受了莫大的打击似的,那又是怎么回事?但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似的。
如果他不愿意主动说起这个问题,我们也不好主动问,因为我们也都清楚,我们这次对秦皇陵的调查,是一个高度机密、而又组织严密的行动,对于有些秘密,我们最好不要主动问。
屋里又沉默了。
周凯之当然察觉到我们的心思,他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停了大概有一分钟——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也像是在镇定自己的情绪——然后才语气沉重、而又有点惊恐地说:“没错,看到坑里的那三个人时,我吓坏了,这应该是我这这辈子以来,最恐惧的一次。为什么如此害怕呢?
还记得我给你们说的吗?刚在这里建基地后,有四名同事因为那种经常出现的幻象,而心理崩溃,跳崖自杀了,那四名同事,其实也都是我的学生,从研究生时,我就是他们的导师,而之后也追随我工作,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有七八年的时间。
而他们的跳崖自杀,也是我今生最大的伤痛,有种无法释怀的负罪感,直到现在,在午夜梦回时,还经常想起他们四个的音容笑貌,心里会把抓柔肠般的难受,很多年来,我都是靠喝酒才能睡个安稳觉。
唉,我总觉得愧对他们、愧对他们的亲人啊,年纪轻轻,都是青年才俊,却因为来这里工作,而葬送了生命,我有时候,真想替他们去死。唉……自从他们去世后,我内心总在煎熬,只有拼命工作,才不辜负他们年轻的生命。”
说到这里,周凯之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泪水也顺着他堆满皱纹的脸庞滑落下来,他想接着讲,可因为情绪太激动,却说不下去了,王教授连忙从桌上拿了几张纸巾,递给周凯之让他擦眼泪。
这时,郑旭忽然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问了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坑里的三个人,和您跳崖而死的学生有关?”郑旭这句话,让我浑身一振——和那四个跳崖而死的人有关?这话什么意思?
而周凯之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是的,是有关,更准确地说,那坑里的三个人,其实就是跳崖而死的那四个人中的三个?”
周凯之的这句话,让我头嗡地一下,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我怀疑是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怎么可能?那四个人不是跳崖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坑中呢?
“其实仔细想想,这好像也不是没可能,我们见过的那个中亚古墓,不是据说就有起死回生的功能吗?您的那四位学生从崖壁上跳下去,会不会掉进一个特殊的‘微环境’,而那个‘微环境’,恰好也像是中亚古墓一样,有种特殊的功能,能让人的身体损害得到修复,然后又重新活过来呢?而你们以为他四个掉下去死了,其实他们并没死。”
王同推测说,乍听起来,这种推测挺有道理。
可没想到周凯之连连摇头,很坚决地否定了这种推测:“绝不会这样的,他们四个跳下去的崖壁,大概有十多米高,因此,我们很容易地就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而且尸体是我亲自找到的,他们四个的面容基本完好,主要是内脏破裂而死,当时其中两个当时还有些气息,只是这里没医疗条件对他们进行及时抢救,我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死去。
他们四个的尸体,是我亲自跟着飞机运回去的,而且一直到火化完,都是我一手操办,我亲眼看着他们的尸体进了火化炉,然后变成了一坛骨灰。所以根本不存在你说的那种情况。”
“那您会不会认错了,那坑里的三个人,也许根本不是你死去的那四名学生中的三个?”我在旁边也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周凯之却又摇了摇头:“我和他们四个,朝夕相处七八年,因此对他们四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我用手电光照下去时,马上就认出了是他们三个,不光是模样完全一样,连他们的动作和眼神,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们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也太怪了——三个人十多年前就死了,而且连尸体都火化了,但在十多年后的今天,周凯之却又在那个坑里看到了他们三个!
又是一个完全无法解释的事件!
“那会不会也是一种幻觉的呢?既然这里有奇怪的磁场和电场,能使人的视觉神经产生不同的幻觉,那您看到的那三个人,是不是也是一种视觉的幻觉人而已,那三人实际上是不存在的”,秦晴也加入了我们的讨论。人多思路就广,大家从不同的角度,对这件怪事进行分析。
而周凯之又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也不太可能,如果那那是百分之百的幻觉,每个人看到的应该都不一样,就像看到山峰的形态每个人都不同;但我相信,大家看到的那三个人的特征和样貌,都是一样的,因此,我觉得那不是幻觉,而是那三个人真的存在。
还有,虽然我让你们几个把那个黑胶条撕了下来,但我身上却依然还贴着,因此可以屏蔽电流对视觉神经的刺激,而防止出现幻觉,所以我更有把握,我看到的应该不是幻觉,而真的就是他们三个人了。
除此之外,这里产生的幻觉,都是视觉上的,而不是听觉上的,比如,你们在房间里看到窗外阳光明媚,群山起伏,但你们把窗子打开时,却听不到任何风声和鸟叫声——虽然开开窗后,能感到有凉风吹来,但那种凉风,是洞内的通风,而不是真正外面大山里的风,你们下飞机后,肯定都听到外面的那种风了,呼呼作响。“
周凯之再一次把我们的猜测驳得哑口无言了。越细细味周凯之说得这些,我就越感到毛骨悚然。不过我们现在总算明白、当时周凯之为什么会吓成那样了。
在之后的几天里,我们随着周凯之有去了洞中的其他几个地方,那些地方都有不一样的怪异——比如,到了一些特定的区域,我们会突然觉得,自己是头朝下、在倒着走,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而在有的地方,我们会忽然出现一种被洪水淹没的恐惧,但在黑暗的山洞中,哪会有洪水呢?可偏偏就会出现那种恐惧,而且那种被洪水淹死的恐惧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而且非常强烈,强烈到不可抑制,虽然我们的理智告诉我们,这种恐惧很荒谬,但还是无法减弱那种恐惧,而更无法消除它了。
但一走出那个区域后,这种恐惧却又会立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