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迎客小道士躬身施礼道:“原来是四师姑的长辈,失敬失敬。您在这里稍候片刻,贫道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空弦还礼,说道:“有劳小道长。”
小道长转身进了落枫观的大门,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小道士回到道观的大门口,十分客气地说道:“四师姑有请,请随我来。”
“多谢。”空弦跟在小道士的身后,进了落枫观,边走边四处张望,心中不免生出感慨:好一座威武雄壮的道观,小报恩寺是师父智贤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可是与落枫观一比,好似山鸡遇到了凤凰,原来世间的出家人可以住在如此体面的处所。
小道长带着空弦来到落枫观的后院,在一座客房的门前止住脚步。
小道士上前敲门,小声地说道:“四师姑,人,我给您老人家带来了。”
屋中传来施孝颜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是。”小道士轻轻推开房门,立在一旁,伸出右臂,做个“请进”的动作。
“多谢。”空弦冲小道士报以微笑,走进屋中,小道士从外面把门关好。
空弦见屋中的陈设十分地考究,屋子正中黄花梨的方桌,墙角的置物架上摆着景德镇的花瓶,卧榻之上堆放着苏州的锦缎,墙壁之上挂着祝枝山的字画,哪里是出家人的修行之地,倒像是富贵人家的雅致书斋,施孝颜盘腿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在修剪桌上的一盆兰花。
空弦进屋,她头也没抬,指着地上的一只蒲团说道:“坐吧。”
“哦!”空弦答应一声,脱了僧鞋,盘腿坐在蒲团之上。
施孝颜提鼻子闻了闻,微微一皱眉,倒也没说什么,放下剪刀,取出一只木匣,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段檀香木,一把小刀,削了些木屑,撒在鎏金的香炉之中,点燃,一缕青烟升起,屋中登时弥漫着淡淡的木香。
空弦下意识地拽了拽僧袍下摆,遮住自己的双脚。她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浑身的不自在。
施孝颜抬起头,将她上下打量两眼,开口说道:“你是黄晋江的女儿?”
空弦点点头,说道:“没错,黄晋江正是家父,我是他的女儿黄亦灵,小名八女。”
施孝颜再一次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良久才说:“五年前,我曾在悦澜山见过你一面,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几年时间没有见,你的长相变化了许多,我竟然有些认不出了。”
“不知不觉,家父已经过世三年了,我这个做女儿的,竟然还没有替他老人家报仇雪恨,说出来,真是不孝。”
施孝颜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寇字营全盛时期也不足与官军对抗,现在就剩你孤身一人,报仇雪恨更是痴心妄想。”
空弦皱着眉头,问道:“三年前,你曾给我父亲写了一封信,信中所写,有一个村子的村民,为了去衙门讨赏,偷偷绘制了悦澜山寇字营残部的藏身处地图,爹爹为了阻止地图落到官府的手中,带着手下弟兄去讨伐那个村子,后来,落枫观的道士出面,将这个事情平息了。没过几天,官军偷袭悦澜山,我们寇字营残部全军覆没,只逃出我一个人。我偷听到官军头领的私话,他对手下说,县太爷是收到了落枫观道士的书信,才下决心剿灭我们。今日我来,就是想问你一下,到底是谁,给衙门写了那封密信?”
施孝颜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知道是谁写得又有什么用呢?你还想找那个人报仇雪恨吗?”
“我当然要找他报仇雪恨。”空弦正色说道:“我要给悦澜山惨死的那些人一个交代。”
“岁数不大,志向不小。”施孝颜略带讥讽地说道:“你我是亲戚,听我一句劝,想继续出家当尼姑,就老老实实地找间寺庙修行,不想当尼姑了,就把头发养长,找一个老实本分地男人嫁了,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多好,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脚踏实地,不要有非分之想。”
空弦见施孝颜这般说话,也不气恼,抬起头,望见墙上挂的那幅祝枝山的字画,画中远山,长河,大雪,小船,老者,垂钓,乃是取义唐诗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空弦穿好鞋子,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到那幅画的近前,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只见画中原本平静的江面上忽然间起了巨浪,江水澎湃,半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那孤舟垂钓的老者收起鱼竿,拿起船桨,转身要逃,一个浪头拍过来,登时将木船拍个粉碎,老者落入水中,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条江龙从水中钻出,张开血盆大口,将老者吞入腹中,江龙仰天长啸一声,潜入水底,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天色放晴,江面又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施孝颜看得呆了,待她反应过来,登时换了一份嘴脸,笑容满面地说道:“小表姑,真没想到,原来你是真人不露相,几年没见,竟然学到了如此高明的法术,我是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说罢,将空弦推到自己的蒲团旁坐好,召唤门外的小道士沏茶,片刻之后,小道士端来两碗香茶,施孝颜接过去,亲自送到空弦的手中,满脸堆笑道:“小表姑,你想打听的事情,我一定帮你慢慢地打探,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可是表侄女现在遇到了一件天大的难事,自己无力解决,请小表姑看在我们这份血缘至亲的份上,一定要出手帮帮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