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整件事的始末后,我觉得事情能糟到这个地步,真的非常不可思议,在这期间,只要有一个人能做出理智点的行为,绝不至于到这种结局。
1995年,洪晓慧与许嘉真在补习班认识,当时就成了朋友,一起上学放学。
顺利考入台北清华的生物辐射研究所后,她俩成了同学,刚巧又分到了同一个宿舍,两个人成了最好的闺蜜,每天腻歪在一起。
入学后不久,两个姑娘认识了研究所的博士生学长曾焕泰,这哥们出身台湾望族,家庭条件很好,堂叔是台北的议员。
他退伍后考上了台北清华,读一年后直接跳级博士班,成绩很好。因为“长得很像马英九”,一直很招姑娘喜欢。
讲到这儿,你肯定有个疑问,这哥们长得是有多帅,才能让这么多姑娘死心塌地,宁可当小三、小四,也要呆在他身边?
其实以现在的审美来看,这哥们长得只能说不丑,完全不是周庸那种,会特招姑娘喜欢的长相—当然,也有可能审美的变化,在那个年代,就流行那种长相。
(这哥们长得谈不上帅)
但我觉得,之所以会有后面的事,完全是因为时代造就的畸形爱情观。
当时的台湾,一方面继承了中国几千年来压抑、保守的观念。另一方面,随着工业的发展,大量的钱和西方文化涌入台湾,使它成为了“亚洲四小龙”之首—1998年,台湾人均gdp14040美金,同年的大陆,只有6000多人民币。
西方文化对中国传统压抑文化的冲击,让年轻人对娱乐文化的需求暴增—他们手里有钱,迫不及待看到新的东西,去颠覆旧的东西。
于是,台湾在音乐、电影、电视剧、图书服装等产业都迎来最巅峰的时代。
但两种文化开始融合,一定会产生问题,比如说畸形的爱情观—因为被压抑太久,释放出的东西容易太过火。
前段时间,网上有个特火的琼瑶剧截图:“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她失去的却是爱情。”
(一帘幽梦的台词)
这部剧叫《一帘幽梦》,播出时间,就在这起杀人案的两年前,1996年。
这部剧,代表了当时台湾多数年轻人的爱情观—爱情至上,高于一切,其他是非观在爱情面前,不值一提。
比如说这件“爱情”杀人案。
当时,所有人都知道曾焕泰有女朋友,而且也是辐射生物研究所的学生,在实验室这个封闭的环境中,几个人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偷人家男友很尴尬。
可许嘉真还是疯狂地爱上了曾焕泰。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和洪晓慧倾诉,却在不久后发现洪晓慧比自己还疯:不光和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在知道许嘉真对学长的爱意后,洪晓慧背着她在这场“战争”中先走了一步,把自己“献身”给了曾焕泰。
(被害人许嘉真)
这个发现让许嘉真十分崩溃。后来她写email跟朋友倾述,这么说的:
“我知道自己是小的啊。所以大的对他要求什么,我也都尽量配合他,只希望他剩余的时间,能陪陪我就好…可是洪晓慧不一样!她比我还晚来,却什么都要!还要我把情人让给她!我不愿意!我知道我没办法永久拥有他,但是我希望至少在毕业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能让我拥有一段快乐的回忆,难道这也算过分了吗?”
这段四角恋涉及的四个人里,最低学历也是台北清华的研究生—像许嘉真这样的高知姑娘,在打破常规,“勇敢”追求爱情的同时,却没发现,自己同时也守着封建那一套,伏低做小。
这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许嘉真身上,也发生在整个台湾,甚至高校本身,都无法幸免。
在这件事情过后,台北清华因为“作风问题”,开除了曾焕泰—但不管校规还是法律,都没规定一个人作风有问题,就应该被开除。
不去讨论对错,这件事本身挺封建的—那个时代台湾的开放,往往是自以为是的,实际还在与压抑做斗争。
李安的《喜宴》,蔡明亮的《洞》这些讲都市青年爱情压抑的电影,也都是在那个年代产生的,和琼瑶剧形成了鲜明对比。
坦诚的谈了一次后,俩姑娘都不愿撒手—都是成绩优异的高材生,在之前的人生中,可能谁也不知道“输”是什么滋味。
为了获得学长的爱,两个人开始比着给曾焕泰送礼物。
许嘉真在这事儿上占优势,她父亲是台电的工程处长,家里条件不错,信用卡能可劲儿刷,她就不停地给曾焕泰买各式的礼物。
曾焕泰来者不拒,全收下了。
洪晓慧急坏了,她家境远没有许嘉真好,根本没什么钱给曾焕泰买东西—她怕这么下去,心爱的学长真会被许嘉真抢走,就开始“为爱走钢索”。
为了有钱买礼物,跟许嘉真竞争,本该忙着搞毕业项目的洪晓慧,去酒店打工赚钱,又找了个有钱的备胎,一个交大的小伙。
小伙对她很是在意,开了两张十五万的信用卡,副卡都给她用。
备胎的关怀,被洪晓慧当成追求真爱的基金。
有同学回忆,拿到交大小伙的信用卡当天,洪晓慧就给他看那张卡上master和visa的标志,还告诉他“额度很高”。
没两天,洪晓慧就刷爆了这张信用卡,她买了一部大哥大送给了曾焕泰—在当时,大哥大是一等一的奢侈品,比iphonex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前边说了,曾焕泰家条件很好,根本不需要两个学妹爱的供养。
但他应该很享受这种“开后宫”的状态—公开交往的女朋友,知道自己在外乱搞也不分手。收着两个学妹的礼物,轮流跟两个人睡觉,看俩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对外说都是纯洁的兄妹关系。
我和一姑娘讲起这案子时,她根本没法理解:“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这男的典型一渣男啊,这样还往跟前凑,出了这种事,这男的有什么表示么?”
我说有,事发后没几天,曾焕泰接受采访,表示“蛮难过的,毕竟大家至少都是相处一年多的同学了。”
姑娘当时就急眼了,说太不要脸了,都这样了只是同学?她要是那个洪晓慧,就杀那个渣男。
我让她别激动,说可能对于洪晓慧来说,之所以到这种地步,就是因为“凭什么”心态。
想撒手又觉得之前付出的太多,更别提还有另一个傻姑娘比着较劲—对于她们来说,得极端,得赢过对方,才能证明自己轰轰烈烈的爱情。
说不定她们内心里觉得,自己的爱情是段传奇。
我今年读了本书,《绝情书》,陈嘉映写了段序:“惟当爱情与信仰、智性、苦难和社会冲突纠缠难解,爱情才成其为传奇。”
这俩姑娘没意识到,她们的爱情与琼瑶笔下的一样,没有智性、信仰,只有苦难和社会冲突,苦难还是假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