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日上午,田静去华正国学礼仪培训公司报名,我和周庸在楼下等她,过了俩下时才下来。
周庸都跟车上睡着了,田静敲车门时他吓一跳,打开车门,看了眼手机:“静姐,怎么这么长时间呢,都干嘛了?”
田静说她们让填了个表,还问了一大堆问题,说要把田静培训成一个高端成功人士见到就爱的样子
我问具体怎么培训,田静说不知道:“明天才上课,据说是大课培训。”
第二天上午,田静到了培训地,被人带进了一个挺大的会议室,会议室里没有桌椅,只有讲台,下面放着一堆蒲团。
会议室门口立着“公益讲座”的易拉宝,等她进了大门一看—全是宣传传统文化的东西,但越看越不对劲。
大厅入口摆着一方桌,放了一堆看起来特别劣质的书籍,纸又粗糙又薄厚不均,书名都是《女子德育课本》《齐家治国女德为要》《女论语》之类的。
大厅左右两边各挂着两幅竖标语,左边写着“一个有德行的女人,承载的是一个国家的命运”,右边写着”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是女人获得救赎的唯一方式“。
田静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气质培训班,其实是一个女德培训班。
(培训班大概类似这样)
她没吭声,找了个角落坐下,十几分钟后,一个肥胖的女讲师走上讲台,所有人在助教的手势下站起来鞠躬,接着再跪下磕三个头—田静后来发现,这是每天都有的流程。
肥胖女讲师在讲台上,嗓音洪亮,语速很慢,讲了整整三个小时。
主要讲了“德行好的人才能拥有健康和财富”,“德不配位”迟早人财两空,还举了例子说女人脾气不好,不照顾好家庭,男人才会去嫖娼找小三,这种女人简直是祸害;女性穿着暴露,是上克父母,中克丈夫,下克子孙的破败相。
讲到后面,尺度逐渐大了起来,老师喝了口菊花茶,严声力斥,说三个男人的**混在一起是毒药,女人不能换男人,要保持种族的纯洁。
下午换了个男讲师,但讲话更激进了,从传统男女分工秩序分析,说女人在家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绝不离婚”,还劝告在场的人,如果要做女强人,就得切掉子宫、切掉丨乳丨房,放弃所有女性特点。
静姐本来就是个女强人,听了一天这个,脾气特别不好,晚上在三里屯吃饭的时候,一点好脸色没给我和周庸。
(我们去三里屯吃了古法扣鲍鱼)
我俩没敢惹她,建议她再去的时候,带着偷拍设备,并提醒她来这儿是找吴丹的线索的,看有没有认识她的,别本末倒置了。
第二天上午,田静穿着装了针孔摄像的衣服去上课,趁着客没开始,和几个姑娘聊了聊天,但没人认识吴丹,这些姑娘大都“有问题的”才来的,要么有病、家庭温暖缺失、婚姻有问题,或者遭家庭暴力。
还有的说是婚姻中介推荐来的,为了提升气质,找个好老公。
等到上课的时间,没有老师来讲课,来了一个号称能“摸手疗病”的高人,给大家一一诊病。
高人说,她看病的理论体系,叫“从头到脚因果病”。
她走到台下,给几个前排的诊断,说看不惯父亲、公公,会头晕、头疼、脑血栓;爱管老公,易得心梗、脑梗;恨姐妹兄弟,会肩膀疼。
诊疗完之后,高人还在讲台上打开网站,介绍了一些产品,说要彻底根治,除了修行女德之外,还需要靠圣物来疗养—“女德护”妇炎洁,“女德护”卫生巾,价格都是几百,还有“女德护”手串,一个个标价五千八千。
除此之外,田静还看见了一个大木桶,叫“固本能量平衡仓”,她拿手机偷偷拍了张照发给我,问我这木桶是不是我在吴丹家里看见的那个。
我说是,问她这是干嘛的,她说就是让人坐里面打坐修行的。
(我在女德班的网站上,找到了那个大木桶)
第二天下午,是一场集体忏悔环节,大家念念有词,说自己没照顾好婆婆,是自己的错;老公出轨,是自己的错,至今找不到男友,是自己的错,甚至有人哭喊着”我不是人“。
进行到这会儿时,大家都在哭,忽然有人笑出声出来。
田静抬起头,看见一十三四岁的女孩,她有点印象,这女孩是和她妈来的—就是旁边哭老公出轨那女的。
助教过去,一把抓住小姑娘的头发,把她拽倒,叫她跪下忏悔,并对她拳打脚踢。
小姑娘的母亲刚要说什么,助教就阻止她:“我这都是为了她好,女孩不学会逆来顺受,将来得遭大罪。”
小姑娘也开始哭了,哭得特别惨,但包括她妈在内,没人上去帮忙,田静受不了了,站起来:“你们傻逼么,这是个孩子。”
讲台上的老师也被她吓了一跳,可能没想到班里有这么不“逆来顺受”的存在,想了想,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
田静到办公室时,老师正在看她填过的那份资料:“三十岁了,还没结婚,有点晚啊。”
“你没听过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么。”
她说没听过:“您还能帮我嫁出去?”
老师说当然:“我们和一个非常厉害的婚介品牌有合作,我们这儿训练出的,气质出色的未婚女孩,会被介绍给一些成功人士,非常有钱有地位的那种。”
“他们就喜欢三从四德的传统姑娘!”
田静问她什么婚介公司这么厉害,老师说恋久久:“你可以自己查一下,他家专做高端,举办富豪相亲会,新闻上都有!”
(富豪相亲会的相关新闻)
终于和吴丹的事有点关系了,田静假装感兴趣,问她自己是否符合标准。
老师说气质方面没问题,只要好好上课,别再捣乱,认真听讲,跟着学习,这方面绝对可以。
“长得也挺好,但你这岁数确实有点大,成功的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小姑娘。”
“但是没关系,这些也都能解决。”
问怎么解决,老师告诉她,可以帮她联系个人,再办一个户口:“想改成几岁就改几岁,就你长这样,改成九五年的都行。”
田静:“我是北京户口,再办也能办个北京户口?”
老师说不能,只能办外省的:“但俩户口你都可以留着。”
假装感兴趣,跟老师要了办户口的联系方式,田静上完课,出来上了车,把情况说明一下,把电话发给我:“你大概有个想法了吧?”
我说是,应该是幽灵户口。
田静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周庸正在开车,说咱能别卖关子么:“我也是上过大学的人,你俩竟说些我听不懂的,好么?”
“徐哥,赶紧解释一下啊!”
我给他解释了一下—14、15年左右的时候,全国有很多人忽然发现,自己的户籍被人被人顶用了,有的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了已婚,有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孩子。
警方查证后发现,他们的户口都被人占用了,细查下去,不仅活人户籍被占用,有些死去的人也被占用,甚至有些不存在的人的户籍,被凭空加进了全国联网里,在有人需要的时候卖出去。
这些户籍就是幽灵户籍。
很多有心人利用这些户籍,做了一些不法的事—这些幽灵户籍,直到现在还没清干净。
(幽灵户口的相关新闻)
吴丹的户籍很可能就是幽灵户籍,老师让田静去办的,也应该是幽灵户籍。
第二天,我和周庸打了老师给的电话号,说自己想要买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