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心里特别复杂,我知道自己不是圣人,我也会害怕,可师父的话却偏偏在这时候不断回响在我的耳边。
我的确可以带着包师兄他们一走了之,可师父现在还在白水渡,如果他知道我临阵脱逃……我不是怕他责怪我,而是怕看到他那种失望的眼神。同时我也没忘了,我是守正一脉的门人。
我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背着三尸诀,去除杂念,同时用力将铁门的缝隙拉得大了一些。
这时候我也能看到铁门另一边的景象了。
那里同样是一间四面封闭的铁房子,地上全是粘稠的血液,放眼望过去,连墙壁都被染成了红色,从铁墙上的铆钉中,还不时有更新鲜的血水流淌下来。
仅仅是这样的一片赤红,大概还不会让我感觉到紧张,可当这样的一个血色空间和血腥味、怪异的生气一起刺激着我的所有感官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都被人狠狠攥住,浑身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迈开脚步,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脚踩在血水中,一种黏腻、油滑的感就像是沿着我的脚掌向上蔓延的藤条一样,游遍了我的全身。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是仙儿此时就在旁边陪着我,我几乎要被强烈的血腥味刺激得昏迷过去。
可我还是要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埋藏在遍地鲜血之下的东西,我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不断迎面扑来的生气,就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随着我不断向前走,血水变得越来越深,此时已经能没过我的脚踝,在我走动的时候,周围荡起大片的波纹。
当血水刚刚没过我的膝盖时,血水下有一个柔软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腿。
我就感觉背后的寒毛一瞬间全都直立起来了。
那东西在碰到我之后就没了动静,我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又用腿踢了踢那个东西。
其实回想起来,我当时的举动是非常危险的,万一那东西就是我师父口中的大妖,我不踢它还好,这两下踢下去,它说不定就会突然暴起。可当时我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也考虑不了这么多事情。
当我的脚踢那个东西上的时候,它似乎没有反应,还朝着血池更深处滑了一小段距离。
仙儿是我的伴生魂,我的触感也能反馈给她,这时候她变得更紧张了,死死抱着我的胳膊。
说真的,如果仙儿这时候没有这么紧张的话,我心里可能还轻松一点。可她生前也算是占据一方山头的妖首,现在还是一个灵体,却也被怕成这个样子。
我沉了沉气息,将手伸进了血池里。
仙儿在一旁很紧张地问我:“你要干嘛呀?”
“拉出来看看。”
我一边说着话,手掌就已经摸到了血池中的东西,它身上好像包着一层很厚实的布,我试着抓住了裹布的一角,用力向上一拉。
那东西还是很有分量的,我拉动它的时候,几乎使出了当时能用出的最大力量。
哗啦一声,血水飞溅,一具浑身沾满血水的尸体被我拉出了水面。
那就是一具尸体,而且是我非常熟悉的尸体,他浑身的骨骼都被某种力量碾碎,整个身子软塌塌地塌缩在一起,只有头骨是完好的,衬托出一张我从没见过的血红色面孔。
这样的尸体,当初在龙王墓的时候我就见过!
之前包师兄他们三个一直没进来,此时大概是听到了血水泼洒的声音,三个人也一股脑地钻进了门缝,我听到背后传来了他们急促的脚步声。
梁厚载第一个来到的身前,当他看到我手中那具尸体的时候,整张脸刷一下变得惨白。
接着是刘尚昂和包师兄,他们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一具尸体,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刘尚昂紧张这我能理解,他才跟了包师兄一年,大风大浪经历得少一些。可包师兄也算是久经沙场了,他竟然也表现的无比紧张,这就让我有些难以理解了。
其实回想起来,当初我在庭院里和包师兄对话的时,当他说出“邪尸”这两字,我就感觉他的语气怯生生的,他好像对这种东西非常忌惮。
不过还是说句老实话吧,我当时依然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紧张,因为那具尸体离我最近,而且我当时还用手抓着它,光是从它传来的那份软塌塌、肉哒哒的触感,就让我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可如果我在这种时候表现出紧张来,他们就会更害怕。
我依然沉着气,又将那具尸体浸入了血池中,死者为大,面对这样一具尸体,我还是要保持最基本的尊重,至少不能一直用手拎着它。
可就在尸体的头颅将要没入血池的时候,包师兄突然说了一声:“黄昌平!”
这具尸体,是黄昌平的?
我心里正这么想着,包师兄就又说了一次:“他是黄昌平!”
“黄昌平”这个名字,几乎是从包师兄的嘴里喊出来。
可他昨天晚上不是还带人偷袭了李道长?怎么今天尸体就出现在这里了?难道说,还有另外一条能通向眼前这个铁房?
我看着包师兄,很期待他能给我一个答案,可包师兄却没了下文,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尸体沉下去的位置,脸色惨白。
我皱了皱眉头,没再说话,绕过黄昌平的尸体继续向前走。
刘尚昂吓得不行,他也凑到了身边,悄悄对我说:“哥,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不行,这地方可能有邪祟,如果咱们就这么走了,一旦邪祟逃出去,可能会造成灾祸。”
说话的时候,我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一些,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轻微地颤抖。
也就在我说话的当口,又有一个软塌塌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腿,这次我没犹豫,直接上手,将那个东西拉了出来。
和我预想的一样,这又是一具全身骨骼被压碎的尸,而当我看到它的脸盘时,立刻认出了这具尸体的身份:黄昌贵。
为什么黄昌贵的尸体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他还是以这种方式丧命。
我将黄昌贵的尸体放回血池,先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四周的墙壁,除了在离我最近的一面墙上有扇和墙体锈在一起的铁门之外,这个地方没有其他的入口……不对,入口的话,应该还有一个!
我抬起头,望向了房顶上的圆洞。
和之前我们经过的那间铁房一样,这座房子的顶部一样开了一个巨大的圆洞,而在圆洞旁边,也悬吊者一面极为宽大的铜镜。
在这个密闭空间里,那个圆洞,就是唯一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