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野史杂录记载,辽末帝逃亡时除了带有不少金银珠玉,还随身携带了四件辽国的传国重宝:一件通天神香木,一件聚母宝珠,一件唐太宗七宝带,一件就是鱼龙变化盆。然而等金兵抓获辽末帝时,只搜出了已然破裂的鱼龙变化盆和唐太宗七宝带,玉鱼应该就在七宝带鱼袋里,堪称万幸,而通天神香木与聚母宝珠不翼而飞,金兵将辽末帝和俘获的宝物献给金太宗,金太宗却不喜金玉珍宝,便将唐太宗七宝带供奉于太庙中,鱼龙变化盆摒弃不用,年久失踪。
后来好大喜功的完颜亮篡位登基,得知秘闻,便从太庙中取出七宝带自己使用,或当时便将七宝带改成金朝规制,而玉鱼则完好无损。他用这两件宝物,也是意欲获得上天神助,夸饰四海,不料因残忍好杀,穷兵黩武,被弑于江南战场行营。后来尸首运回燕京,金世宗没有进行重殓,就将其葬入金陵兆域地宫,其尸身上的龙袍金甲全然没动,却因地脉和凶尸,引得妖狐入体,数百年后遇上吴大发带着陆老大盗掘古墓,这才引发惨剧,吴大发临死绝望慌乱中将一条玉鱼塞入陆老大衣兜,由此玉鱼再次现世,而另一条玉鱼或许在地宫千百年地脉变动中,早已破碎…
窗外闹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热闹繁华,在座众人都深深沉静于这段悠远离奇的千年秘闻里,抚今追昔,遥思金戈铁马,王朝兴废,感慨万千。郑介诚激动地捧起锦盒,盒中玉鱼愈显玉色晶莹,古朴不凡,似乎应和了古老神秘的历史秘闻,昭示了自身神异钟灵的品性,众人接连欣赏一番,啧啧称奇,感叹中华历史之悠久,文明之鼎盛,物华天宝,山川钟秀,才孕育出如此天生珍异宝物。
至于洋人史密斯如何从浩如烟海的中华史册里寻踪追迹,能在杂乱无章的隆福寺地摊上慧眼识宝,一眼认出这件流传千年的宝贝玉鱼,时至今日,依旧是个未解之谜。或许,那是另外一个异国故事喽。
自知道玉鱼的来历渊源后,郑介诚便将其于在家,秘不示人。郑学士、马大爷、铁大爷、陆老大守口如瓶,一直保守着秘密。琉璃厂的老少爷们,虽然都知道郑二掌柜得了一件稀罕的宝贝,却无缘一见,都隐隐约约传说那是一件旷世难见的东西。
日月轮转,世事沧桑,多年后,郑介诚年老辞任,带着妻儿回乡养老,据知情人说,他半生在古玩行辛苦打拼,临走却什么古玩珍宝也没拿,只带走了一条看起来毫不起眼,来历离奇神异的玉鱼…
正是: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引子:
清末政纲大坏,内廷任意宣索,奢靡之风日盛。孝钦太后衣饰鞋袜之需,园林花鸟之费,十倍于历代,一日之用,何止万金。各省入贡无常,佞臣贵幸,额外常进金玉珠宝西洋玩物固宠,官以财进,政以贿成,以至国倾…
—梁溪坐观老人《清代野记》
本报讯:…据闻两宫殡天,内廷人心惶惶,乱如散沙,有失窃情事,新晋皇太后懿旨严命内殿王总管、尹总管查点内廷各库御用物品,登记册簿以防意外。又闻大行皇帝殡天后,奉新晋皇太后懿旨将内监王祥、崔玉贵拿交法部,严密审问。其事隐秘诡谲,扑朔迷离,宫内消息灵通之司员皆三缄其口噤若寒蝉,或曰其中有重大隐情云云…
—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申报》
本报讯:昨日海河边民人再次发现诡异尸块,乃一左臂、一右腿,一金莲足,血肉模糊,现场凌乱可怖,围观百姓甚众,谣传甚多,或云情杀,或云财杀,或云凶杀,或云鬼杀,舆论汹汹,各知名人士及女界英杰纷纷质询市府及警厅,提请警方速即破案,拿获真凶,以平民怨,息谣言,慰亡者云云…
—民国九年五月《益世报》
一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下午三点钟,紫禁城及西苑三海阴霾诡秘,一片愁云惨淡。皇城里的老少爷们突然发觉,十几天前还为老佛爷庆祝万寿由内务府在各处搭起的五颜六色的彩棚、牌坊和白塔山上打扮地花枝招展裹满树木的彩缎彩绸,全都不翼而飞。
大队大队的护军、内务府三旗亲军和大内侍卫们,面色紧张肃然,荷枪实弹剑拔弩张,严密守卫着西华门、西苑门等处检查出入,进进出出的内务府司官笔帖式们在晦暗寒冷中全都热锅蚂蚁似得忙得焦头烂额,难掩惊惧慌张。连御前大臣、军机大臣们停放在西苑门外的车马轿夫们都没了往日吃烧饼嗑瓜子聊闲天的闲情逸致,一股脑紧缩在本主的车马前惴惴不安,瞪大了眼珠子望着眼前莫名其妙的恐慌场景。
透过西苑三海,内廷隐隐传来了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哭泣声,还夹杂着不男不女太监们的尖利的哭嚎,听得人身上一阵阵起栗。街面上见多识广的老人们窃窃私语道:“坏喽,这恐怕是内廷出了‘大事’啦!”
老少爷们闻言大吃一惊,惊恐万分:“大事”在老北京的“官话”里,是个严重到极点却躲开了所有忌讳的词儿,它指的是帝后驾崩了。
市面上的气氛越发沉闷,风言风语一传开,不少人赶紧各自回家,关门闭户。有些爱扯闲篇的则语气诡秘相互探问着:“不能吧,十来天前,老佛爷七十四万寿还办得热热闹闹的,怎么可能这么快?”
“不尽然,怕不是老佛爷,莫非是万岁爷?!”
“您这话说的!万岁爷才多大年纪?满打满算还不到四十,老佛爷都七十四了,老话说的好: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
“嘘!你小子不要脑袋啦!”年纪大的老者赶紧左右打量了许久,才转回头跟几个好事的说:“这年头都把嘴管严实喽!不定哪天祸从口出!”,周围几位鸡啄米似得点点头,有个声音疑惑道:“这可怪了,老佛爷虽然年纪大,可听说一直身子骨倍棒,不介头些日子又是过大寿,又是接见布达拉宫大喇嘛,又是传戏班子,万岁爷虽然身子骨弱,可没听说有什么大病啊,到底是那边出了‘大事’呢?”
“是啊,到底那边出了‘大事’呢?”一股彻骨寒凉随着冬日刺骨的寒风激得众人瑟瑟发抖,抬头远望,呼喇喇的朔风吹来了大片大片更加灰暗的乌云,严严实实笼罩在皇城上空…
西苑仪鸾殿东配殿里,碧玉香鼎冉冉飘出上等宫香,鎏金掐丝珐琅象足大火盆里燃着银霜炭,室内温暖如春,热得人身上有些发燥。一身孝服刚刚才晋升为皇太后的隆裕皇后目光呆滞,死气沉沉,坐在紫檀嵌五彩螺钿宝座上发着愣。
她长得一点也不美:一张又黄又瘦窝瓜脸拉得老长,原本被厚厚宫粉掩饰得严严实实的皱纹随着泪痕显露出来,紧紧抿着的嘴唇上一抹朱红也被她早已擦干净,有些驼背佝偻的身姿似乎完全担不住大清后皇太后这一神圣至尊的万斤重担。身旁的宫女太监们个个满脸哀荣,大气不敢喘,以为她在想什么国家大事或者两宫大丧之事。其实,她此刻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自打光绪十四年进了宫,奉姑妈慈禧太后的旨意嫁给小自己两岁多的表弟光绪皇帝,她几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自己忠厚老实,胆小怯懦,嘴笨心软,长得不美,家里爹妈又是一个大烟鬼外加一个颟顸糊涂虫,别说外人,就是嫡亲的姑妈都满眼瞧不上她,更甭提俊秀潇洒,满腹诗书的丈夫光绪皇帝了。
二十多年来,皇帝几乎从未招幸过她,即便是俏丽娇媚机灵活泼的珍妃在庚子之变被慈禧太后扔进宁寿宫那口深井之后,皇帝也根本没拿正眼再瞧过她,忍受着“孤家寡人”的寂寞凄凉。之前的戊戌变法,轻率冲动的皇帝就跟老辣凶狠的慈禧太后闹翻了,母子之间简直成了不共戴天的陌路仇敌。为此皇帝连她也恨上了,既疏离又排斥,每次看见她都像防贼似得防备着。而慈禧太后也瞧不上她的懦弱顺从,老实无用,除了晨昏定省,这位会吃会玩会享乐会操纵天下、玩弄群臣于股掌的姑妈婆婆,从来不跟她说话,只把她当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陪侍女官”。
一头是表弟丈夫,一头是姑妈婆婆,她夹在中间好似风箱里的老鼠,两头挨堵,哪一头都不受待见,这其中种种委屈无奈窝囊,想起来就欲哭无泪伤心不已。深宫寂寞,玉殿凄凉,年华似水,容颜易老,如今刚四十岁的年纪,丈夫和婆婆仅隔一天双双驾崩,失去了伴侣失去了依靠,就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带着个三岁的外人的孩子,苦巴巴煎熬岁月,到哪天才是个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