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遇“大()劫”,乃为终数,则九天数尽,天运之气穷于极,自上而下,三界万天人王帝主永堕轮回,诸天崩坏,万劫不复,群妖凶横,因时而行,放毒灭尽世间一切生灵人畜。此乃天道运穷数极,阴阳交合终止之兆,只有高上三清圣境之大圣者,垂念苍生,大慈大悲,以道之本,极道宗元,运无上无极神通才能于“道”中运自然而化起始,由无始演化出“气、质、名”,由上而下,再生遍及三界二十八天及九天六合四极八荒以至万物,则又起一运了。
自唐尧虞舜之后,前后甲申,都为“小劫”,在此之际,天厄为阳九,地亏为百六,是为阳九百六,运交阳九百六,则阴阳二气激荡离合,吉凶交会,所谓岁运值此,终有“厄会”,天下震荡,四海不宁,刀兵四起,旱涝霜蝗毒瘟,肆虐九州,黎民涂炭。当此“劫”难,唯有阴德聚会、善根善行者可免。
甲申之惨剧,也正由闯军兵戈起于西北,张献忠之军乱于西南,直隶、燕赵之地毒()瘟大疫肆虐,而清军龙兴辽东,江南之地孱弱不振,所以兵匪旱涝不定,荼毒天下,四海不安,待“二九”之后,才能安静如初。
小范闻言大惊,目瞪口呆望着老道,拱手惊叹不已:“受教受教!原来此刻天下之难,皆在天数之中!仙长真有未卜先知法力。”
兆王听得糊里糊涂,丁点不懂,只皱眉问:“道长,您说我朝龙兴辽东,是不是得在‘二九’之后才能平定天下?这‘二九’是啥意思?”
小范正要阻止他问,老道却淡然笑笑,并不接话。小范悄声劝:“王爷,天机不可泄露。仙长已然说明了。仙长,既然甲申年如此之惨,后头的庚子、丙午、丁未还有何说法?仙长可否再指示一二?”
老道思索片刻,说:“说起来这庚子年么,小范章京可知,庚金为阳金,子水为阳水,是金生水象,但庚子年…”
庚子年并非“大()劫”,也非“小劫”,乃是一“余劫”。“余劫”者,前运迟缓,后运不继之兆。前为乙亥,后为辛丑,乙亥之运延于庚子,庚子之运又早发于辛丑,三交会合,岁运交缠,大是凶险。
且甲申之后,数过九周,至庚子之年,才会吉凶候见大显于世,其道审明。此“余劫”之年,赤星见于东方,彗星显于西方,大、小三灾水火刀兵趁劫并出,人畜荼毒于虫口,毒瘟肆虐于汉越,兵戈四起,天下震动,千山绝烟,万里萧索,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强臣称霸于四虏,弱主蒙尘于西秦,恶者万不存一,善者可存七八,此劫非“三九”后才可全安无恙。
至于民间俗话所谓“贫者一万留一千,富者一万留二三。平地无有五谷种,谨防四野绝人烟…”及“一愁天下乱纷纷,二愁东西饿死人,三愁湖广遭大难,四愁各省起狼烟…九愁尸体无人捡,十愁难过猪鼠年…”之说,皆乃村人野汉,牵强附会,穿凿捏造之言,自当乱风过耳,不必深究。
注:阳九百六
古代数术家和道家灾厄数理运算预测吉凶的说法。
数术家的推算,以太乙神数为主,起自上古,北宋邵雍集大成。以四百五十六年为一“阳九”,以二百八十八年为一“百六”,因“阳九”是最大的奇数,百六为最大的偶数,数术家以此为依据,融汇历史和星象,用来推算运祚灾祥,刀兵水火,阴晴风雨。
道家学说称天厄为阳九,地亏为百六。三千三百年为小阳九,小百六,既“小劫”。九千九百年为大阳九﹑大百六,既“大()劫”,与数术家所研究的不同。
大、小三灾:道家学说,大三灾为雷、火、风,小三灾为刀兵、饥馑和瘟()疫。
大者多针对于仙真,小者多针对于黎民。
“至于丙午、丁未之说,乃‘红羊()劫’之谶语。典出南宋柴仲山之《丙丁龟鉴》一书。以干支上索战国至五代历代丙午、丁未年岁之灾异变乱,附会成书。天干丙、丁,地支午,五行皆为火,五色属红。地支‘未’,生肖为羊,由此才将一甲子出现之‘丙午丁未之厄’,谶为‘红羊劫’。此‘红羊劫’,并非天道轮转周流之劫,既非‘大()劫’‘小劫’,也不是‘余劫’,乃一‘岁劫’。‘岁劫’者,偶一发之,或大或小,或强或弱,或起或伏,或发或不发。不发则潜伏于周天轮转中,待劫而再发;发者则天道猛烈,荼毒四海,祸乱九州,天怒人怨,生灵涂炭,礼义人伦诗书典章扫荡遂尽,群氓汹汹肆虐,流毒百世,贻害千秋,所以称为‘红羊浩()劫’。”
“不过柴仲山之所以作书,也并非预得天机,乃因北宋‘靖康之变’发于丙午年,靖康之祸,烈于历代,高宗南渡后,士大夫痛心疾首,多于数术天象中寻觅因果,潜心发愤才有此书。只是后代此‘红羊()劫’发与不发,或大或小,或强或弱,需得细细详察,不能一概而论。小范章京多读史书,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啊,小人明白了。”小范心悦诚服,赞叹不已,施礼道:“今日虽有大难,得遇仙长,恭聆教诲,真乃三生有幸!感佩莫名,嗯…只是有句闲话还想讨教。”
“你说。”
“不知本朝为大明君父复仇,可、可得天下否?如有天下,历数有几何?”小范知道兆王听不懂问话,奓着胆子问道。
老道一挥拂尘笑道:“哈哈哈哈,小范章京,你聪慧异常,岂不知天道茫茫,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你那主子不信我门,笃信蒙藏黄()教,必会问询于黄教中人,我又何必多嘴呢?还是那句话:历数有尽,天命有归,有德者居之。成败之兆,吉凶之象,尽在天道定数之中,不必思索了。你可会对联么?”
“对联?”兆王更是糊涂,听了一脑袋之乎者也,丁点也不知道俩人说的啥劳什子,猛不丁听老道说对联,咧着大嘴问:“道长啊,您这方外神仙还会做对子?那不是汉人里的穷儒酸丁做的嘛!”
只听老道笑道:“穷儒酸丁,也是圣人的门徒。小范章京,今日相会,有缘在此,送你一联吧。”说罢老道仰头看了看广袤天际,笑着说:“你听好了,上联是:
顺穆康贤,雍和乾乐嘉千古;下联是:
治平熙世,正德隆恩庆万年。后头的福运已尽,不说也罢了呵呵。 ”
“庆万年?莫非本朝入关后,有万年之运?”这副雍容平和的对联一入耳,小范凝神细听,细一琢磨,又不可能,历代王朝运祚,哪有过千年的?任他天分颇高,到底也没琢磨出老道怎么会忽然说出这么个四不像的对子,说这联别有深意吧,还真是一点也没琢磨出啥东西!
注:《丙丁龟鉴》 南宋 柴望著作。
柴望,字仲山,南宋后期的诗人,数术家。
精研数术推理,从史册中找到自战国至五代的丙午、丁未两年的各种灾异,写成此书,上奏朝廷,希望引起注意。不过当时被朝中宰执大臣指斥为:妖言惑众,搅乱人心,下令抓入天牢,后被师友救助出狱,抗元失败后,隐居乡野。
《丙丁龟鉴》全十卷,现存七卷,只有前五卷为柴望所著,后两卷续篇为元朝末年及明朝中期的文人所撰,集合成本。
“红羊()劫”在本书中,还有一个名称,叫“红羊赤马劫”,谶丙午、丁未两年。(红羊指丁未,赤马指丙午。)
老道见他抓耳挠腮,摇头笑道:“不可执迷,以后自有分晓。好了,长安城到了。”,挥手一指,抬眼已经望到了长安城城楼高耸巨大的城阙,巨大的城门紧闭,四外安着拒马桩,壕沟暗哨不计其数,城楼上显出六个红灿灿巨大的灯笼。
兆王见了城池,终于一颗心落地,拉着小范忙滚鞍下马拜服在地,磕磕巴巴说:“道长救命之恩,小王永世难忘!请进城去吧,我得盛宴招待您一番,大碗酒肉,喝个痛快!”
老道笑着摆手道:“贫道说了,王爷只要做到答应我的话即可。救你乃救关中百姓。再说贫道久离繁华,不习惯。殿下近日且别乐过了头,最近还有一番‘小厄’,过后自知。小范章京,你天资聪颖,心术也还方正,日后官爵不高,但与我门有缘,多多保重。咱们就此别过,既是永别了。”
俩人苦劝不住,只好施大礼拜了几拜,老道回身刚要走,略一思索又转身道:“兆王殿下,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有此番经历,已然有了见识,只恐怕你本家那几位殿下,带兵追剿闯军,长驱直入中原、江南,不知收敛,杀生害命任意屠戮苍生,日后必遭天谴,你回去可把我的话告诉他们,务必善待黎民方可免过,不然等身死人亡之际,悔之晚矣!告辞了!”
说声告辞,只见老道挥拂尘,踏云步,刚走了几步,一阵香风,方才前头引路的两盏猩红灯笼一明一灭,瞬间闪到老道身旁,他低声说了几句,“嗖”一声身子已陡然腾空而起,俩人瞪眼一瞧,妈呀!一条足有十几丈长,水桶粗的斑斓大蟒温顺地背着道长迎风直上九霄,蜿蜒游动飘然而去…
身为宗亲的兆王稀里糊涂遇上这么件倒霉事儿,又遇上这么个稀奇古怪的老道,连小范章京都冷汗淋漓莫名其妙。俩人苶呆呆朝九霄云中看了半晌,朔风吹拂,草木荒凉,俩人两马,哪还有老道身影。俩人嗟叹不已,上马赶到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