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见道士不亢不卑,仙风道骨,赶紧劝止,并问:“道长夤夜来此,有何见教?这是我们兆郡王,摄政王嫡亲的堂侄,有话请说。”
“请问王爷,你等入得关中,一路而来烧杀抢掠祸害百姓,不是王者之师的作为啊。预得天下,必得善待黎民,化育苍生,如此暴戾虐民,恐怕要遭天谴了。”
“哈哈哈哈哈!”兆王仰头大笑,干了一碗酒冷笑不止:“你个牛鼻子,别在本王面前装神弄鬼,说什么报应不报应!你朝被闯贼搅得天下大乱,无力平乱,本朝出于仗义,这才派大军入关剿贼,你懂个屁!趁着本王酒兴好,赶紧滚蛋,不然老子宰了你!”
“哈哈哈哈!”哪知老道也仰天大笑:“你个蛮夷小儿,飞扬跋扈,可怜可怜。”,兆王哪听得这话,立即下令:“把这牛鼻子拖出去砍了,扔到营外头喂野狗!”
顿时呼喇喇冲上几个高大戈什哈卫士,把老道拖了出去,片刻回报:“已然斩杀。”。
小范心中大感不安,忐忑说:“王爷何必杀他呢?看他并非歹人,或许是位有道的高士,应该听听他夤夜何来?这些出家人…”,“你懂个屁!这些牛鼻子、秃驴和喇嘛,我在盛京就见过,不是吓唬人就是骗银子,本王自小不信这些,怕他个鸟!别啰嗦,来喝酒!”
大帐里温暖如春,兆王又吃又喝,心情也慢慢好了,谁知不到一袋烟工服,兵士来报:“禀王爷,外头又有个老道求见!”
“嗯?今儿怎么了?这是闯进牛鼻子窝啦?呵呵,叫进来吧,本王今天正想杀人过瘾!”小范来不及劝解,外头又走进来一位老道,兆王一看微微一惊,咦?这老道跟刚才杀得那个一模一样!
“王爷,贫道又来了。”老道站在那儿笑吟吟说。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非人非鬼。”老道笑道:“早闻得兆王横行霸道暴躁残忍,果不其然。我今日特来,是有两件事,说完任凭王爷发落。”
兆王怒气冲冲,瞪眼道:“杀你就像踩死个蚂蚁,有话说吧,可别再唠叨你那装神弄鬼的话!”
老道默然片刻说:“今日来,一是请王爷下令,得关中后务必严肃军纪,善待黎民。二,我是来救你的。”
小范大惊,赶忙施礼:“道长之言,是说我军会有大难?请问道长法号,在哪里修行?”
老道笑道:“章京不必问询,我且问王爷,你可知此时已然犯了死劫?”
“故弄玄虚!”兆王断然呵斥:“得不得关中在我,你这个牛鼻子手无缚鸡之力,跑这儿来给本文发号施令!说什么?来救我?哈哈哈哈,本王天潢贵胄,统帅大军,何用你来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呀,拖出去宰了!我就不信这个邪!”
又一群戈什哈冲进来把老道拖了出去,片刻回报:“已然斩首,扔到营外去了。”,小范惊惧说:“王爷何苦为难他!这道士看起来有些能耐,不然为被杀不死呢?”
“有个屁能耐!”兆王嚼着一块肉满脸红光冷笑:“就会说大话吓唬人。我想这道士不过是双胞,一哥一弟,长得一模一样,专会骗那些愚男蠢女们。不然你等着,再不会…”话音未落,就听外头兵士急匆匆跑进来打千施礼,惊慌失措喊道:“禀王爷,外、外头…”
“外头怎么啦!”
“外头又来了个老道,跟刚才咱们杀得那俩一模一样!”
“啊?!”
小范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赶忙要出去迎接,兆王也脸色大变,心里突突直跳,竭力按捺不安,冷笑一声:“我还真没见过这不怕死的牛鼻子!叫进来!今儿王爷要亲自杀他!”
果不其然,片刻老道又飘然进来,见他不亢不卑从容稳重风采,不仅是小范及一众将官,连方才下手的戈什哈们无不勃然变色惊惧不安,实在闹不明白:这老道莫非是真神仙,明明瞅着刀光闪烁,鲜血喷溅,怎么又活过来了?
“说!你到底是何方妖人?!逢此大变,胆敢闯入大营,妖言惑众,搅乱人心?!”兆王恶狠狠盯住他,油乎乎的手却按在桌案上的军刀上。
“呵呵呵,王爷勿惊!贫道乃终南山太乙观的道士,久在山中,从不下山在红尘中行走,只是如今这一趟不得不来。”
小范忙施礼:“道长有礼!我等已然见识了道长的仙术妙法,失礼之处,还请万望海涵!我们王爷口直心快,并不敢冲撞,方才听闻道长说来救我等,还请指点一二!”
道士笑道:“你还是个懂事的,不愧是范文正公后裔,只是拜服在东夷之下,有亏祖德了。这也不去说它。此次而来,也并非救你家王爷和一众官兵,乃是为我关中百姓不受兵灾祸乱罢了。”
“你放屁!好你个老杂毛,敢如此对本王说话!我…”兆王是听得懂东夷这话,顿时没了方才一点惊讶之心,恶狠狠指着道士怒道:“我就听听,你这牛鼻子有什么话说,有说则可,若是胆敢再嘲讽我朝,看见这柄刀没有?老子亲手宰了你祭旗!”
老道却不亢不卑,迈步走到案前,在众人惊诧目光下,端起兆王面前的赤金莲花酒碗,咕咚咚喝干了,摸摸短须笑道:“酒是好酒,只是王爷要小心了。”
小范连忙又给他斟满一碗捧过去,老道却轻轻推开了,笑道:“京师早有童谣:朱家面,李家磨,做成一个大馍馍,送给隔壁赵大哥。你这赵—家的小主子,天下未定,又何必如此飞扬浮躁,跋扈无礼?”说着话挥动拂尘,坦然道:“为了关中百姓,我今告诉你,今时此地,绝不可久留,现在是三更不到,劝你三更三刻之前,立即拔营起寨,带你的兵入长安城去才是,今后切不可再纵兵为乱,戕害黎民百姓了。”
“放屁放屁!你这牛鼻子祸乱军心,本王岂能饶你!”兆王自入关以来,率军征战四方,所向披靡,从未见汉人里哪有这胆大妄为的道士?顿时暴跳如雷,抓起战刀就要拔刀,被小范死死抱住,小范哭求道:“王爷不可!先听道长一言吧!”
“滚一边去!”兆王一脚踢开小范,眼露凶光,大喊:“死到临头,还在聒噪,牛鼻子,本王偏偏不信你这装神弄鬼!”
老道大笑:“神仙也难救该死的鬼,看你还有七八年好运,又得了先古宝物,原是个有福之人,谁想你竟如此无礼,要杀贫道随你便是!哈哈,杀人容易活人难。王爷,虽说如今天下大势三足鼎立,日后归于一统,只怕你活不到那一天!请动手吧!”
说完老道竟是引颈就戮的架势,小范急的满头大汗,还没等他扑过来救人,只见兆王气的三尸神暴跳大怒道:“老子什么也不信!就信手里这把刀,你这牛鼻子想用区区小幻术来吓唬老子,呸!爷不吃这一套!我这就宰了你,让你去陪神仙!”说罢唰得声抽出战刀,寒光闪烁冷气森森,一刀就把老道斩于面前!
血光迸发,老道脑袋咕噜噜在地下滚了几圈,突然睁眼,冷笑道:大祸临头还如此跋扈,哈哈你们这200来年天下以后可坐不稳喽!”
“啊?!”
兆王惊叫一声扔了刀,狰狞大喊:“把这牛鼻子尸首远远扔出去喂狗!颁令下去,再有人胆敢惑乱军心,立斩不赦!”
声嘶力竭喊了一通,大帐内外军兵无比战栗失色,任谁也想不通:好端端的咋跑出这么个奇怪的老道。
胡乱擦了擦刀上的血痕,兆王颓然倒在虎皮大椅上豪饮了几碗烈酒,早已没了心情,挥手斥退了小范,迷迷糊糊生闷气。
大营外,暮色浓重,大片大片的乌鸦饶有兴趣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幕幕,扑棱棱凌空飞翔…
注:朱家面,李家磨,做了一个大馍馍,送给隔壁赵大哥。
朱指明朝,李家指李自成,赵大哥指爱新觉罗皇族。清朝初年,京师和江南地区广为流传的童谣,用来嘲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满清趁明朝大乱,入主中原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