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牛局长那么厉害的身份也送礼?”吕掌柜眨巴着小眼笑道:“这群祸害还没够?闹腾了差不离一年了吧,远的不说,东城西城前门外多少家日本人的铺户生意,都抄的一干二净,活该。不过听说不少跟日本人做买卖的铺户都给封了,连岳大掌柜都差点吃了瓜落儿,夜里赶紧送了上头一对赤金如意才算完,真够吓人的呢。”
“哼,够?啥叫够?这事儿您还不明细,老岳不是送了一对,是九柄!好嘛,一柄重二百两,九柄多沉?全是真金呐,不介就他做的那些事儿,都勺上也不冤枉。我听外甥大头说,现今有个词‘五子登科’,您听过没?”
“啥叫五子登科?”吕掌柜故意做出一副呆像。
“嗐!说出来都替他们骚的慌!”老马一瞪眼:“不就是金子、票子、车子、房子、**嘛!听说还有喜欢半男不女杂种兔子的,这叫‘六子登科’!好嘛,八年啦,打仗没见他们上阵,卢沟桥事变一起,他们就大包小包老婆孩子溜之乎!赶到如今胜利了,一接收都跑出来喽,为的不就是这‘五子’?呸!咱们老少爷们心明眼亮,横不是故意编的吧!”
“谁呀,谁跟这儿甩闲话呢!也不怕闪了舌头!”,话到人到,一辆华丽的洋车稳稳停在了鉴古斋门口,车前车后四个彪形大汉,一身玄色短打扮,扎着绑腿,腰里巴掌宽的虎头大带,满脸横肉气势汹汹,扶着车上一位油头粉面的中年人缓缓下来。
“你们随便溜溜去!甭跟这儿碍眼,下半晌来接我。”中年人一瘸一拐用银头手杖支撑身体,一面故意对着面前俩人满不在乎说,明摆着,话是说给这俩人听的。老马一见是他,也不正眼瞧,拱拱手转身奔了明古阁。吕掌柜一转身满脸堆笑,大声说:“哎吆!我说头天后院梧桐树上落了只花尾巴喜鹊,琢磨着今儿有贵客!果然您就来了,韩二爷您一向可好!”
望着老马的背影,韩二爷冷笑一声,扭头看看面前满脸笑的吕掌柜,故作矜持的摆摆手:“好?二爷如今可是真好呵呵呵,就是有那不长眼的跟这儿碍眼!”。
“吆,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呵呵,老马就那个脾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子能撑船,甭跟他一般见识。快,知道您今儿走累了,我里头还备着好茶呢,顺子!”吕掌柜一嘴话抹了蜜似得甜,大叫道:“快把我屋里的黄山云雾拿出来,用盖碗,对!就那套嘉庆五彩!”一面说一面搀着面前这位祖宗似得人物进了屋。
韩二爷在京城里大名鼎鼎,乃是北霸天韩大爷的侄子兼养子,长得溜光水滑一表人才,可忒不是东西。只因韩大爷半生无子,招他做了养子,韩二爷却不干人事儿,在韩家调戏几个小妈,被韩大爷一顿痛打撵出家门,不过毕竟是韩大爷的侄子,仗着这点身份,韩二爷自立门户,成了北城的一霸。
抗战之前,这小子就在北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无人敢惹,那年因为使诡计要夺南城车行杨爷家里的一对珍宝蟠桃和邵大爷的一套小院,在德胜门外雇假洋鬼子打擂,被杨爷的儿子大杨打死假洋鬼子,他也被看热闹的老少爷们揍了个半死,打断了一条腿,杨爷一家子躲到了天津卫,他可没跑了,被下了大狱,他叔韩大爷哀叹家门不幸,连管都没管。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成了丧家之犬的韩二爷在大牢里头被穷哥们弟兄整的见天睡马桶、干重活,整整蹲了五年,腿伤没法治,真成了瘸子。出狱以后,见日本人势力在华北渐渐做大,便委身投靠,抗战时没少跟在日本人屁股后头干坏事,打闷棍套白狼都是轻的,连他叔叔都不再做的大烟、白面儿生意,这小子也做的风生水起,可赚了不少糟钱。
胜利前,也不知他怎么搭上了牛局长的军统路子,胜利后摇身一变,又成了潜伏有功的党国特工,见天领着接收大员们四处查抄各处日本人、汉奸的产业,一面中饱私囊一面再立新功,着实成了上头的红人。
韩二爷的本事真叫人看得五迷三道眼花缭乱,用他自己的话说:“如今碰上好世道,老子算活过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