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鼠—1976年版本

1976年，那年我12岁，跟爸爸、妈妈、俩弟弟住在唐山市近郊的一个筒子楼里。那时候还在文哥时期，各种粮食物资供应特别紧张，每个人每月都有定量的粮食，副食品少的可怜，逢年过节才有几条干巴巴的带鱼，2两瓜子，还得天不亮去排队才能买到。

我虽然是老大，可长得又矮又小，比同龄人看起来小很多，妈妈是小学老师，爸爸是工人，幸亏爸爸做的力气活大，粮食定量也多一点，不然我们家老挨饿，日子过得非常清苦。

筒子楼是50年代修的，公用厨房、公用厕所，免不了蚊虫和老鼠到处乱窜。76年初，爸爸在厂里值班，妈妈带着我和两个年幼的弟弟在家，大雪纷飞，寒冬刺骨，家里的面缸又见了底儿，总算还有点玉米面，妈妈熬了一锅粥，大家热乎乎喝了，不到8点钟，弟弟们就睡了，妈妈扫了扫缸里那点可怜的粮食，愁的直皱眉，咋办呢？看看钟表，妈妈披上衣服，想去别家借点粮食，想了想，又把盆放下了，那年月，谁家也不富裕啊。

看着妈妈十分为难，我也不开心，娘俩说了会话，我就睡了，妈妈在一边灯下批作业。大概是半夜，外面寒风呼啸，忽听从外间屋传来一阵‘刷拉刷啦’的声音，妈妈很警醒，一下起来拉开灯，我也从被窝里钻出来，揉揉眼，跟着妈妈出去查看。

难道进来贼了？妈妈四处看了看，门关得好好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正疑惑呢，那声音又传来了，是从面缸那里！我和妈妈跑过去一看，嘿！原来是一只成人拳头大的灰毛老鼠，在面缸里吃了那点仅有的面渣渣，跑不出来了！

劳累不堪的妈妈又气又恼，把火全发到老鼠身上了！一把抄起门后的扫帚，一面骂：“我们家就要喝西北风了！你还来抢吃的！”说着就要把老鼠打死。我也拿起根小棍，准备跟妈妈一起打老鼠。

妈妈刚举起扫帚，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就见那只灰毛大老鼠两只后脚立了起来，前爪抱在一起，像人一样向我们作起揖来！吱吱叫着十分凄惨，绿豆大的小眼睛里好像还挂上一层亮晶晶的东西！

这下可把我们娘俩吓坏了，妈妈一激灵，手里的扫帚摇晃了几下，也没落下来。我问她：“妈，咋不打它呢！”顺势拿小棍捅了老鼠几下，那老鼠非常灵活，一下顺着小棍飞身上了缸沿，冲我不断拱手，还在“吱吱吱吱”叫，好像在说什么。

妈妈似乎心软了，叹口气说：“哎，它虽然是只畜生，这冰天雪地的，想必是饿极了才跑进咱屋里来呀，原先在厨房能偷点吃的，现在上哪找去？饶它一次吧。”说完，妈妈放下扫帚，对老鼠说：“我们家也很穷，没啥吃的，以后别来了。”

那只老鼠似乎听懂了妈妈的话，拱拱爪子，“哧溜”一下顺着缸沿就跑没了影儿。我挠挠头，躺在床上老睡不踏实，快天亮的时候，趁妈妈和弟弟们睡的很熟，我披衣起来，在外屋顺着墙角找了半天，果然在角落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个很小的黑洞！

可能儿时的我比较懵懂，往里瞅了瞅，黑布隆冬的，里头好像有啥声音，我想起昨天大老鼠出来偷吃的，肯定是饿极了，就从橱柜里把剩的粥挖出两勺，搁在了洞口。不大会儿，里头“吱吱吱吱”叫了起来，一个脑袋钻了出来，正是那只灰毛大老鼠。它起初很警惕，看看四周，发现是我蹲在那儿，冲我“吱吱吱吱”叫了几声，爬过来舔了几下冷粥，有点兴奋，赶紧回了洞。

我以为老鼠不爱吃粥呢，谁知片刻间，洞口钻出来了几只全身没长毛红乎乎小小的老鼠脑袋，一只、两只、三只，嗬！足有六七只呢，它们也不知道害怕，蜂拥而上，趴在地下一会儿就把冷粥添干净了，吃完就爬到灰毛大老鼠身边依偎，大老鼠一口也没吃，轻轻亲了亲小鼠，把它们一只只叼进了老鼠洞，末了它又钻出来，两只后爪立起来，前爪抱在一起，直冲我作揖呢。

打这起，我才知道，这只打老鼠妈妈（或者是爸爸），是为了它的孩子们饿极了才跑出来偷吃的。跟人类一样，它也疼爱它的孩子们。于是，我瞒着爸爸妈妈，每次吃饭都剩下一点点，或是干粮或是粥、稀饭，趁爸妈不注意，搁在老鼠洞口，大老鼠每次都很兴奋，叫小老鼠们出来吃东西，天长日久，我们仿佛成了朋友，大老鼠再也不避我，没长毛的小老鼠也会爬到我手上吃食儿。

那次妈妈看到大老鼠作揖救助，跟爸爸说了，爸爸大笑道：“胡说，哪有这种事儿。”，爸爸工作忙，一直没放在心上。

1976年夏天，非常热，不知道是不是那年上半年发生了很多事，仿佛在我记忆里，那是最热的一个夏天。7月27号午夜，爸爸下了夜班，洗了洗就睡了，半夜1点半，我热的睡不踏实，刚要进入梦乡，忽然觉得手指钻心的疼！弟弟们也猛然间发出了哭声，妈妈打开灯一看，我的左手被老鼠咬了个大口子，小弟脸上也被两只小老鼠咬破了，鲜血淋漓！枕头上、床上，几只大大小小的老鼠上蹿下跳飞速跳动，连一向睡得很沉的爸爸也给惊醒了。

我仔细看了看，是我们家老鼠洞里那只大老鼠和它的孩子们！我对它们太熟悉了，平日里温顺可亲的灰毛大老鼠和他的孩子们，今晚不知怎么了，吱吱乱叫发了疯似得对着我们一家又撕又咬，气得爸爸妈妈火冒三丈，弟弟们大哭不止，赶上天又热，人的脾气自然大，连我也火了，我们一家子拿起扫帚、擀面杖，连刚会跑的弟弟也捂着脸举着小棍四处追打这窝老鼠，爸爸力气大，又几只小老鼠被他一棍子一个，砸成了烂泥，那只灰毛大老鼠却非常灵敏，领着几只半大的老鼠上窜下窜，左冲右突，就是打不着。

我们手忙脚乱打了一阵，灰毛大老鼠瞅空子一下跳到门口，几只老鼠蜂拥而出，爸妈一看，原来门上不知何时被咬出个大洞，更是暴跳如雷，一下冲了出去，我和弟弟们也举着小棍、铁铲跟了出来。只见那只大老鼠在楼梯拐弯处叫着跳着，并不跑，仿佛在故意气我们，几只半大的有的掉队，有的被爸爸一棍子打死。一见此状，爸爸狂怒不已，说今晚非砸死它不可，跟妈妈拿着手电筒追下去。我和弟弟们也尾随追去，从楼上追到楼下，从楼下追到小巷里，大老鼠跑跑停停，不时回头挑衅一番，总与我们保持一段距离。看看大家都跑得气喘吁吁，妈妈说别追了，算了吧，一家人骂骂咧咧，垂头丧气往回走。没走几步呢，我突然觉得脚后跟一阵疼，原来那可恶的大老鼠又追上来在我脚背上咬了一口！我捂着脚后跟蹲在地上，弟弟围过来看，虽然被咬了，可我隐隐约约觉得这窝老鼠突然发狂，肯定有原因。爸爸见我手上、脚上受了伤，肺都要气炸了，不灭此鼠誓不罢休！他在前头又骂又跑，妈妈扶着我带着弟弟在后跟着，我们一家人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奔跑着，转眼间追到了大街上。

大老鼠终于精疲力尽，瘫倒在一株大树下呼呼狂喘，嘴里还在“吱吱吱吱”叫个不停，爸爸冲过去举起棍子一下砸过去，把它砸成了肉泥，骂道：“叫你咬我儿子！”，妈妈气喘吁吁帮我查看伤口，弟弟们都拍手蹦跳，终于消灭了老鼠喽。

我们一家正转身要回家，忽然天边闪过几道奇异的蓝色闪电，大地猛然轰隆隆炸开一样闷响不止，迸发出狂怒吼叫，天崩地裂地动山摇，把我们一下子摔倒在地，随后便是轰隆隆的巨响，眼看着路边的房屋一幢幢坍塌下来，烟雾冲天，大地裂开了一道道恐怖的大口子，无数烟尘黑雾和诡异的光芒铺天盖地而来！

地震了！这就是震惊中外的唐山大地震…

妈妈脑子灵，一下明白了，原来是那只大老鼠用它全家的性命救了我们一家！它为什么救我们？我一下子想到那年寒冬深夜，它饿极了偷吃的被妈妈逮住，被放生后拱手作揖，我偷偷给它送吃的时它和那窝小耗子感激的目光。那场大地震，死了多少人，倒了多少楼，包括我们住的那幢家属楼全塌了。可我们全家却安然无恙，奇迹般地活过来，这多亏了那只不忘旧情的义鼠…

后来，爸爸跟紧急来救援的解放军叔叔们投入了紧张的救灾工作中，从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他，听了妈妈泣不成声的讲述，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我知道，他偷偷把那只被砸成肉泥的大老鼠尸体用个铺了棉花的鞋盒子装起来，埋在了我们乡下老家的祖坟边上。我和弟弟们健康成长起来，爸爸妈妈也都很健康，我们一家人至今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只是每次回老家上坟，爸爸总会叫我和弟弟们，在那座埋葬大老鼠的小小的坟前，郑重的鞠一躬，撒一杯酒…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为方便阅读，用的第一人称。说书的前天说，古籍上的故事，跟这个发生在现代的故事，几乎一模一样，由此可以看出，所谓的“怪力乱神”，并不是古人胡说八道肆意编造出来的“神话”，它的本源，确实来自于真实事件，而由此我们也能体会到，其他生命虽然与我们人类形体有异，智慧不等，但是生命的灵性与伟大却与我们人类无二无别。

珍爱生命，珍爱这个世界上一切与我们一样有血肉、有情感、有灵性的生物，无论它们看起来是多么渺小卑微，它们都是这个世界上与我们人类共存共生的所在。也许有些人不信，不信就算，说书的在前年说第一个故事的时候就写了：有些事您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诸位朋友以为呢？

故事说完，预知后文如何，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