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老范跟别人有点不同,就是他爱干净。别的道长不过七日沐浴、做道场时洗面净手,老范可不是,他得天天沐浴,里里外外洗的干干净净不说,白天起床必得香茶漱口,做道场之前,也要预备三四套干净衣服,时时换洗。即便在道观里见了外客,回到卧室,也得更衣洗面,一天不知道得洗多少次,无论观内修行还是到外头做法事,稍微有点灰尘异味,他老人家必得嫌脏,斥责人们对神不恭,亵渎上仙,他老人家的观念是:诚敬必得先自己干净,神仙才能度化受福。因此,城里城外都知道玄真观范道长是苏州第一爱结净之人。有些爱说怪话的人,有时就拿他调侃。
修了这么多年,道经背诵得滚瓜烂熟,法事好事做了无数,可还是没有真仙来度化指点他,范道长心里就有点郁闷:常看道经道书上说,仙人常常度化有缘修道之人,可自己如此虔诚,咋没有神仙来呢?这一郁闷,范道长就有点心神不安,看看最近没啥法事,观里也有人管理,自己便穿戴整齐,去城里城外的名胜游览散心。
苏州是座千年古城,名胜古迹颇多,范道长又爱干净整洁,也爱打扮,只要他一出门,众人都指指点点瞧他的华丽打扮:眉如刀裁,目似点漆,鹤发童颜,鬓角刷清漆,胡须头发修理地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头簪碧玉簪,身穿浅灰色暗绣八卦实地纱外袍,里头是熨烫地极为整洁的青细布道袍,腰里系捻金丝绦,旁边垂着紫晶佩,脚下白袜净鞋,刷的一尘不染,手里执着白玉柄拂尘,端的是气度端凝,神采奕奕,望之如神仙中人。
他左逛右逛,到了甘露寺游览半晌,正转过大殿,要登上殿后不远的高楼看风景呢,忽然有个穿着褐色旧衣服满身灰土的人,从他旁边挤了过去。嗬!范道长一瞧,那人也太无礼啦,自己穿的这么干净华丽,那人浑似看不见,土拉八几的就胡乱冲撞,这还了得!一时有点恼火,想斥责那人几句,却见那人低头并不说话,急匆匆登上了阁楼。
范道长心想:可能是个乡下不懂礼仪的粗汉子吧,算了算了。刚迈步上了几节楼梯,那人又急匆匆火急火燎拉着一只可怜兮兮的黄狗下来啦,还是不管不顾,擦着范道长肩膀、旧衣服贴着范道长的华丽道袍一个劲儿蹭了下来!这可把范道长惹急了,顿时沉了脸怒形于色,说道:“哎!你这汉子好不知礼!急匆匆上来下去的,一身尘土,没见我一身干净道袍都叫你染脏了!”
那人听了住了脚步,手里牵着的黄狗也缩成一团,望着范道长。“说你呢!没听见么?!”范道长没好气的喊了一嗓子,手里拂尘一挥,正抽在那人肩膀,那人也不抬头,嘿嘿笑了两声,更叫范道长生气,他便使劲掸掸衣服跺跺脚,大声给那人上起了卫生课。
可煞奇怪,那人听范道长叨叨半天,还是不抬头,末了,范道长指着他说:“无礼无礼!看来还是个哑巴!”这话一说,那人猛地一抬头,正盯住了范道长。范道长也想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粗汉子。谁知那人刚一抬头,四外顿时狂风大作、雾气腾腾、天昏地暗,惊雷密雨呼啸而来,吓得范道长一震,仔细一瞅,妈呀!就这一眼,差点把范道长吓晕过去。
只见阴沉沉晦暗莫测中,那人面目狰狞,两只眼忽地如海碗之大,金光迸射,如电光闪烁直奔范道长,范道长“哎吆!”大叫一声,掩面颤抖。再睁眼,已然是风轻云淡,乾坤郎朗,眨眨眼,面前哪有什么褐衣人和黄狗?
嗯?这是怎么回事啊?莫非是有邪祟冲撞?范道长莫名其妙,不可能啊,自己修道多年,小小不然的妖魔邪祟,哪敢在他面前兴妖作怪呢?满腹疑惑的范道长也不登楼,满脸不悦出了甘露寺,下山回家。刚出庙门,却见周围乡民老少蜂拥而来,有几位相熟的喊:“范道长!你怎么在这儿?方才那奇异光景,你可看见啦?”
“啥?奇异光景?”范道长摇摇头。
“嗐!方才此处旋风大作、雷电轰鸣、金光闪闪直冲九霄,城内城外都看着心惊不已,不少人看见雷霆闪电中,有个金甲神人在捉拿一条黄龙呢!那真是惊心动魄啊。”
“啊?!”范道长细一琢磨,不禁浑身颤抖不已:原来拿牵黄狗的就是上仙,而黄狗就是黄龙啊。坏喽坏喽!自己修道半辈子想遇到真仙祈求点化,却有眼不识神仙,因为爱干净得罪了人家,哎,还是肉体凡胎修为不够,执着于细枝末节却忘了大道根本呐…
打那以后,范道长虽然还是爱干净,却再也不像以往那么执拗喽。等到北宋太宗年间,他安然羽化而去,至于到底成没成神仙,咱们可就不知道了。
上面说的是范道长爱干净却不小心冲撞神仙的故事,其实说书的看,神仙也未必跟范道长计较干净不干净,而是人家有任务在身,完成任务后要回去报告,却被范道长喋喋不休阻拦,这才发了火。生活中大家都遇到过这种情况:自己越急着有事儿,越遇到些爱磨叽的人唠叨,你遇上了你烦不烦?再说,大道神化难明,多嘴多舌的执着于细枝末节,估计神仙也不喜欢这种人。不过呢,爱干净是对的,这是必须良好的生活习惯呵呵,就像笔者,虽然变成了油腻腻的青年大叔,还是很注意这些。只要别过于“洁癖”就好。
好了,故事说完,预知后文如何,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