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这鞭子舞起来连头带身子一丈来长,犬养那武士刀不到五尺。这下子可叫他吃足了苦头!这条在他眼力脏兮兮丑陋的鞭子,猛然像灵蛇附体,在空气中不断扭动长长的身躯,蜿蜒盘旋舒展,时而软如棉絮,时而硬如钢铁,“嗖嗖嗖”像个大网将犬养笼罩其中!最前头的鞭梢吐着杀气腾腾的信子,对准了犬养全身各处招呼,碰着就伤打着就破,满场尘土飞扬惨叫连连,犬养像头被困在牢笼里的饿狼左冲右突死战不退。越到后来,鞭影越发密集,蛟龙出海似张牙舞爪围住犬养团团直转,绵绵密密越转越快越转越猛,死死咬住他不放。
犬养挥刀大口喘着粗气,左看重重叠叠,右看影影绰绰,刚要抬头往上蹦,鞭影如影随形迅疾来了个搂头盖顶打飞了他几块头皮,血腥气冲的他鼻子嘴呼吸困难,窜蹦跳跃中再找不到哪是鞭子的真身,哪是鞭子的幻影。
大杨见终于困住了犬养,不禁大喜过望,周围的欢呼声、叫好声和胸中的热血融合在一起,激荡不止,他垫步拧身往前蹿了一步,大喊几声右臂一较劲儿,块块嘎达肉隆起老高,泛着油亮的光泽,挥鞭猛抽!大鞭子扫、披、挂地又快又狠,在空中飞来荡去,煞气刚猛,连绵不绝。以翻江倒海雷霆万钧之势带着猎猎杀气撕咬着衣衫早已破损血肉模糊的犬养太郎。
犬养这个惨呐!身上的衣裤全被激射而来的鞭影抽成了碎片,丝丝缕缕飞舞在他周围,像下了场小雪。脑袋、胳膊、大腿、腰身上没有一处不带伤的地界,污血像开了闸的溪水四溅飞动,随之而来的疼痛和筋骨断裂的剧痛令他冷汗淋漓,满头满脸的血汗搅和在一块,一抹就是一把,又黏又腥。渐渐地,他有点恍惚:那年在天坛,对!在天坛就是被打成这样的!不,这回绝不能再倒在这条鞭子下!绝不!
“啊”犬养困兽犹斗般惨烈吼叫几声,举刀乱砍,空气中的血腥气逼得众人后退了几步,老少爷们带着解恨的意味咬牙切齿笑眯眯七嘴八舌评说着疯魔了一般的犬养。
观擂棚里的山中和韩二爷全傻眼了。山中有志双手握拳全身剧烈抖动打摆子一样目瞪口呆,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噼里啪啦摔在地下,恶毒的三角眼里又恨又惊,再没了妆模作样的风度,跳起来大喊:“犬养!你的大大的努力!不能、绝不能给大日本帝国丢脸!杀、杀了他!”
韩二爷则是另一种做派,他的脸抽了筋似得抽搐,眼光发绿满手是汗,盯了会棚子里惊喜不已的武林、江湖门人和背着手看热闹似得杨爷,咬牙招手叫来俩贴身打手吩咐几句,那俩人一怔,眼瞧二爷煞神临身,赶紧匆匆而去。韩二爷窜起来一脚踢飞座椅,冲台上大喊:“东洋哥们!鞭、鞭子!那小子鞭子厉害呐!砍他的鞭子!砍断了就破了他的功啦!宰了他,二爷再给你加2000大洋!”
老少爷们一听就不乐意了:哦!韩老二,你小子也他妈算个中国人?!老北京江湖、武林打擂的无计其数,谁也没听过请东洋人来帮忙,还他妈是个假洋鬼子!这已经叫大家伙儿心里不乐意了,打了半天,大杨眼瞅着要办了东洋鬼子,你小子又跳出来支招!
不少人上了火,冲着韩二爷开了火:“!韩老二,你也算个中国人?!狗屁!”
“韩老二你个孙子,你也是个汉奸!”
“姥姥!韩老二你他妈帮着洋鬼子,你个狗汉奸不得好死!”
…
周围看擂的可就有点乱,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往这儿涌,吓得韩二爷刚才的火气登时吓没了影儿,赶紧招呼人阻拦涌过来要揍他的老少爷们。再看棚子里,咦?人都去哪儿了?
方才他这一支招,老少爷们一顿骂,连棚子里其他人都傻了:娘的,不看北霸天韩大爷的面子,谁来给他撑面儿?这小子也忒不是东西了!这下作劲儿引发众怒,连观擂的也成了一丘之貉,这人可丢不起!因此众位武林、江湖人士纷纷起身离场,到擂台边上围着看。棚子里就剩了杨爷和韩二爷、山中和下人们。杨爷不慌不忙叼着烟袋锅子,冷冷看着擂台上儿子英武神勇,不经意一瞥,刚才领日本人来的那位鬼头鬼脑的黄掌柜,被几个陌生人如狼似虎地扑倒提溜走,转瞬不见了。一旁南城来的那位刘三眼则晃着罗纱短褂笑眯眯若无其事。
擂台外头闹得厉害,里头的大杨和犬养还在拼杀。犬养的刀光闪闪抵挡着影影重重飞舞而来的鞭子,虽然抱了必死的念头,可再怎么冲杀,就是冲不到大杨身边去。这条鞭子活了似得围得他铁桶一般,令犬养无计可施。体力渐渐不支的犬养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主意,忽听擂台上韩二爷的话,激发了他嗜血的本性!果然,满脸是血的犬养狰狞地露出恶笑,鞭子!断了他的鞭子,这小子就完啦!想到这儿立时激发了他的凶狠,犬养左右闪躲几下,脚步摆成丁字形,轻轻一哈腰,唰唰唰左右劈砍出三刀,半空飞来的鞭子“嗖嗖”绕了几圈,正打在他手腕子上,一鞭就带下一块血淋淋的肉!谁知犬养毫不在意,趁大杨挥鞭再甩,两手将武士刀一竖,等鞭子飞来,一瞬间猛然发力,却不是刀刃对敌,而是刀背在外,刀刃在内,做了个奇怪的快似闪电的动作!
“哗棱棱…”众人眼瞧着大杨的鞭子迅猛蜿蜒而来,带着罡风猛发而至,鞭梢刚到犬养的头顶,却被犬养用刀顺势一缠,电光火石间几个急速旋转进步,竟然将那条软如棉,硬似铁硕长的鞭子牢牢缠在了武士刀上,紧接着犬养顺着鞭子急速向前,眼露凶光直奔大杨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