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宫回銮以后,本来老佛爷就要对护驾西巡一起吃过苦的臣仆们封赏一番,这也算是重掌大权的老佛爷“知恩图报”,内务府跟吏部合计了好久,连赏单都预备好了,不料中间却出了岔子。
一是老佛爷西逃之前,悍然下令把眼中钉肉中刺的珍妃叫崔玉贵扔进宁寿宫一口水井里,西逃之时,夜宿黑虎岭,就闹出一场变故,打那以后,老佛爷坐下心病,晚上睡觉心里嘀嘀咕咕,老觉得珍妃阴魂不散,就在身边索命。回銮后,本不想理会,可无论在大内还是西苑三海驻跸,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夜夜噩梦连连,闹得她心神不宁,有那好事儿,就密奏御前,说是珍妃鬼魅作祟,请老佛爷祭奠珍妃,将其尸体裝棺大殓,安葬入土,并惩罚当日办事的奴才,这才能逢凶化吉。连光绪皇帝来请安,也时不常露出这种意思,为平息宫里议论,更为让珍妃阴魂转生,不再缠着自己,老佛爷这才下旨叫人拆了宁寿宫那口井,打捞珍妃尸体,以贵妃礼仪成殓,又琢磨着自己天威不能丝毫有损,便找了个借口,把打小跟随,忠心耿耿的崔副总管当成替罪羊,撵出大内!永远不许入宫。不仅崔副总管,连他身边的嫡系亲信也跟着吃了挂落儿,一个个被降级、罚俸,十分悲惨。
杨爷呢,跟崔副总管说得来,老崔又大大咧咧叫他兄弟,这点儿关系被密奏上去,说俩人是一党,能有个好?
二呢,则是李总管在西巡前后,跟崔副总管大为不合,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地厉害,早就瞧飞扬跋扈气焰嚣张的崔副总管不顺眼,趁这机会,联合了几个嫡系亲信,在老佛爷耳朵边上没少落井下石,非得除了崔副总管才算安心。可崔玉贵再不是东西,毕竟是老佛爷一手提拔,用来制衡李总管的人,又是老佛爷弟弟的干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老佛爷在珍妃一事上,对崔副总管心里有愧,撵出去就罢了。李总管又气又急,知道正面说不成,只好另想办法。
也不知谁多事儿,把市面上谣传杨爷擎天护驾的这段事儿捅到上头,老佛爷看了密奏,一张冬瓜脸阴沉的可怕。大清国至尊,竟然被谣传地如此不堪,什么吃窝头、喝马尿、坐在车里又哭又叫种种如丧家之犬的丑态被小道儿消息传得满天飞!着实丢尽了她的老脸!本来庚子之后天家威严、皇室尊位就随着逃难一事凋零殆尽,这种丑事再捅出来,还了得?!顿时火气上涌,杀心大起。赶上李总管趁机火上浇油,说:“我的佛爷!这人可、可太不是东西啦。亏得您老人家还看重他,那小子简直是个白眼狼!狗胆包天,把咱们一路上事儿嚷嚷的遍天下知道,不仅无情无义,更有伤您的圣德!要奴才说,这杨把式大面上装的挺好,可狗肚子装不下二两香油,您老人家若是不管不顾,还升了他的官儿,这种草民,再依仗恩宠、恃宠而骄,招摇撞骗,造谣惑众,外头无知小民传来传去,大清国的脸面往哪儿搁呢!”
老佛爷被说中心事,阴阴冷笑:“连英,你说该怎么办?”
“我的佛爷,您圣明!杨把式跟崔玉贵还打连连,谁知道这俩东西暗地里都作出啥见不得人的事儿?这种人绝然留不得了!”
“嗯,他知道的太多,是留不得了!”
就这么着,老佛爷专门传来新任的亲贵嫡系,九门提督步军统领乌公爷,秘密吩咐下去,才引出来后头杨爷一家的塌天大祸。
小张儿边说眼圈也红了,他没敢跟四姑娘透漏,自己并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升了四品寿膳房掌案。这会儿虽说自己没事,可断然不能给杨爷去说情,老佛爷打个盹说句梦话都是圣旨,谁敢再拿草棍去戳老虎鼻子?
四姑娘闻言,早已傻愣愣不知所措,原来其中有偌大内情,内廷这些枝枝蔓蔓事她听不懂,可自己当家的响当当一条汉子,咋就非死不可?就为了老佛爷的面子?!
小张不敢再多说,指着银子叹道:“这是我师父和我的一点儿心意,一共是500两银子,还有些散碎金子,我师父过得也不好,在宏恩观住着。叫我带话,说往日太过招摇,连累了杨大叔,请您和老太太千万别难过,天威难测…您也早预备预备。”
四姑娘步履蹒跚站起来,颤抖得“噗通!”跪在小张面前,吓得他一哆嗦,赶紧拉,四姑娘死死跪着,捧着银子举到头顶:“不!我不要银子,张大人,我叫您声大人!您行行好,我们小民百姓不认得当官的,可我当家的冤枉啊您千万救他一救!我、我给您磕头啦。”说完“砰砰砰”叩头不停,脑门上鲜血直流!小张一阵眼晕,死命拉起她:“大婶!您甭逼我,我说不上话啊。若是我师父还在,没说的,水里火里,我们也得把杨大叔救出来。可现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