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杨爷心说:这位还真不赖,不怕事儿大!好吧,今儿不叫他们瞧瞧,也不知道穷哥们的厉害。一抖手大鞭子飞起,口中喊道:“老少爷们儿都见啦!今儿是他们欺负人在先,不是姓杨的我找茬儿闹事!姓杨的虽穷,却不是欺负人的主儿,你们看!”
说这话抖起鞭子,在头顶呼呼舞动生风,拧身转了两圈,那鞭子更是转动飞快,如白练环绕其身,唰唰唰唰黑雾一片,只见鞭影重重,尘土纷纷,却不见人。
“去!”杨爷喊了声去,鞭子长了眼一样在四周飞旋,鞭梢噗噗噗几下咬住了散落一地的刀剑棍棒,如长龙入海舒展身形,将兵器全卷了起来!冲对面义和拳一撒手,“呜!”一阵怪风,叮叮当当乱响一阵,老少爷们再看,那刀剑棍棒竟然,插入寸土排成一列,还嗡嗡颤抖呢!
“好哇!这位爷好功夫哇!跟南城巡察御史孙老爷功夫差不离!”
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海啸而来,杨爷抖手收了鞭子,见四处涌来的人越聚越多,赶紧拉着还在欢呼的那位爷和傻愣愣的俩小仆人要上自己马车。
“呔!奸细休走!等抓了你非得剥皮抽筋呐!”不远处烟尘大起,喊声震天,众人远望,来了一大群气势汹汹的义和拳潮水般涌来!
“坏喽!”杨爷推着那位爷上车,皱眉心沉,这下可捅了篓子,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万分焦急之刻,由打长安街那头突然出现一队整齐人马急速开来,都穿着军服,背着13响快抢,为首的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儿,五品服色,带着大帽子,佩刀鲜亮,怀抱一支大令牌,在马上肃然飞驰。
说时迟那时快,两队人马把杨爷一行严严实实堵在西四牌楼中间,义和拳抬了伤者,不依不饶狂叫着抓人示众。马上的小官儿却冷笑了全不在意,飞身跳下马来,急匆匆过来,冲众人一举大令牌:“荣中堂有令!京城之内不可寻衅闹事、不可妖言惑众、不可扰乱京畿、不可欺压良善!违令者!”
说到这儿,后头一群官兵猛然大吼:“斩!”气冲霄汉震天动地,顿时压下了义和拳气焰。连四周老少爷们也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荣中堂?!哼哼,荣禄算个鸟!我们义和拳是奉了老佛爷懿旨进京护驾,归證hong王爷、端王爷、刚大人、徐中堂调遣指挥,荣禄管得了武卫军,管不了咱们义和拳!”那边为首的一个师兄模样的晃着膀子提刀大踏步过来。
一听老佛爷三字,小官儿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大帽子颤了颤却毫不为之所动,一扬头举令牌冷笑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们武卫中军,只听首席军机大臣、钦差练兵大臣、奉旨节制武卫全军统帅、统管京城防务荣中堂的命令!军令如山,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一听这话,义和拳师兄气得三尸神暴跳:“放屁!荣禄奉旨?奉的是哪家旨意?!”
“自然是圣母皇太后和皇上的旨意!”小官儿一口给顶了回去。
“我们奉的是老佛爷的懿旨!谁敢忤逆,就是抗旨不尊!跟咱们义和拳过不去,就是跟老佛爷过不去!”
“这话你跟上头说去!我听不懂!”小官儿寸步不让。
杨爷身边那位爷气呼呼大喊:“甭他妈跟他们废话!他们刚才在大酒缸里斥骂皇上、妖言惑众、有辱圣躬、殴打大臣!按《大清律例》,就是死罪!”
“什么?!”年轻小官儿一转脸,这才瞧见被打的皮青脸肿的那位爷,一皱眉赶紧挥手叫过一个随从接了大令牌,小跑过来一甩马蹄袖“叭”一个千儿打在地下,温言说:“给杨大人请安!您老受惊了!您这是………………。”
那位爷义愤填膺说了原委,又指着杨爷着实夸奖了几句。小官儿深沉点点头,转脸大喊:“方才是谁在这儿斥骂圣上来着?!站出来!”
围观的老少爷们噤若寒蝉,低头不语。浑身是血的黄二歪被刚才几个人架过来,全身剧痛嘴里可不饶人:“操你姥姥!是你黄二爷骂的!怎么着?!你小子有几个狗胆,赶在咱们义和拳面前………………”
“叭!叭!”
话音未落,就见小官儿手里多了把精巧的小转轮手枪,两声脆响,黄二歪脑袋上开了俩血淋淋的洞,顿时命丧当场!
这下子把义和拳的人也震住了,领头的刚要说话,小官儿一挥手,后头武卫军排成横队,举枪列阵!
“皇上是至尊天子!胆敢斥骂圣上便是大逆谋反!就地处死!加上妖言惑众、殴打当朝大臣,更是视同叛逆!武卫军职责所在,军令如山,不得不杀一儆百!尔等速速退去,不然,再敢上前,一律诛杀!”
“啊?!你敢杀义和拳义民?!妈的!我们是奉了老佛爷的………………”
小官儿正眼不瞧已然没了气焰的众人,一挥手,武卫中军冲天乒乒乓乓放了阵快枪,举着刀剑的义和拳看看讨不到半点儿便宜,气鼓鼓抬着死尸落荒而去。
小官儿赶紧过来跟那位爷恭恭敬敬说:“杨大人,此地不可久留!您赶紧请回府,今儿我们中堂大人还得去府上拜望!是有关………………”附耳说了几句,那位爷一激灵,稳重点点头,转忧为喜,一拍小官儿肩膀:“好小子!有你的!你是荣中堂的贴身戈什哈?”
小官儿端正拱手:“卑职姓张,是荣中堂从下头提拔上来的贴身随从兼着武卫中军的传令官!今后还望大人多多提携!”
“嗯,我想起来啦,听你们大人说过,你小子着实机灵能干!甲午那年,南城不是出了档子奇案?右安门外蹊跷死尸,不就是你发现的?跟着南城巡察御史孙、孙什么的查了一阵子?你不就是那年跟了荣中堂的?”
“是!正是卑职!杨大人说的南城御史是孙德胜,现今在直隶粮储道给武卫军负责钱粮,直隶地面儿不太平,快要开拔去山东了。”
“好,能知道忠君敬主,就是好样的!日后必然有你的好处。我得赶紧回家了,这会子不知道宫里有没有什么话,你也会去,跟中堂大人说,下半晌我在家候着他。”
“兄弟,兄弟?”那位爷一拍杨爷,苦笑道:“还得麻烦您,送我回家。”说完冲小官儿点点头,带着俩小仆人钻进车厢,张小官儿不敢怠慢,怕再出危险,赶忙派了10名亲兵荷枪实弹扈从马车,一路而去。
五
杨爷吆喝着马,心里嘀咕,这位爷竟然是个“大人!”,乖乖,今儿怎么净遇上蹊跷事呢?
背后的杨大人苦笑了长吁短叹:“兄弟,今儿千算万算老天爷保佑,祖宗显灵!幸亏有你啊,不介,老哥我这100多斤,连上我这俩小奴才,就得扔到三和兴啦!哎,人生何处不相逢!咱哥俩聊得可不错,正好,还都一个老姓!真他娘巧!跟书本子上写的一样,这就是缘分!”
这位杨大人,说话有点儿油腔滑调,不过透着亲近随和,并不像杨爷见过的那些老爷大人们整天黑着一张脸,面子上黑脸包公似得,暗地里男盗女娼一肚子坏水,到底是干嘛的?
俗话说:不怕官,只怕管。杨爷这么个实在厚道的穷汉子,猛然碰见个大人,还真没了话,方才大酒缸里火热聊天,也被扔到爪哇国去喽,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大人,您家住哪儿?”杨爷憋出这么一句。
杨大人多精明,看出他心思,笑道:“西安门里,酒醋局胡同。你啊,甭大人大人的叫,我啊,老姓也是杨,内务府蒙古正黄旗,兄弟啊,你是?”
杨爷一听更傻了,这人还真随和,这么危机时候,自报家门。内务府正黄旗?不对,正黄旗不是应该在西城积水潭什刹海么?怎么跑到皇城里头去了?因此只低声报了自家名号,说的异常简略,既不想跟人家攀亲戚又不想巴结人家,说那么多干啥?
话虽如此,杨大人听闻杨爷祖上乃是汉军正白旗,也是从龙入关的后裔,更是欣喜不已,赶上这位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内务府待的,异常和气乐呵,没一点儿架子,唠唠叨叨跟杨爷唠得火热。半路,又掏出那支烟袋锅子,俩人点火抽烟。
“兄弟,看得出,你是个孝子。听老哥哥一句,带上老娘,赶紧跑,有亲投亲,没亲靠友!千万别在京师待着啦!要搁在往年平安日子,你跟着老哥哥,不是瞎吹嘘,就兄弟你这品性,老哥保管你有吃有喝有住。现而今………………哎,老哥我也自身难保喽!”说着只摇头叹息。
“老哥,我不是攀附您,才救你。都是咱四九城的老少爷们,哪怕不认识的穷哥们弟兄,能帮衬,我也得帮一把。”
“那是,那是!兄弟,您这品性,老哥哥我真见识了。是个实诚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