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太后更是信奉神佛，对这个办法非常欣赏，于是罕见的亲自下了懿旨：快找个老虎头，派人飞马去黑龙潭扔进去！

可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什么老虎头呢？！

俩嫂子、一个小叔子在养心殿思索半天，还是慈安太后想出来了：“先帝常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像康熙、乾隆老祖宗那样上马打猎。记得他说过，乾隆年间经常在热河、南苑围猎，杀了不少老虎，你们派人去看看，库里有没有存着的！”

慈安太后跟慈禧不同，整日就知道拜佛念经，除了太后应用的份例，很少要东西，慈禧太后不一样，自打做了皇太后，恨不得把内务府库房里的玩意儿全搬到储秀宫去，幸而有恭亲王管着，给多给少就看他的限制。因此，叔嫂俩人因为这，闹得不太愉快。

这会儿慈安太后好不容易张回嘴，还是为了黎民百姓求雨，恭亲王再为难，也得答应。于是赶紧亲自去了内务府，把几个大臣叫过来嘱咐。

这些人全傻眼啦！老虎头？内务府银、茶、瓷、缎、皮、衣六库，金银珍宝绸缎堆积如山，可任谁也不知道哪里存着老虎头啊？

这些人见恭王爷亲自坐镇，知道此事重大，谁也不敢怠慢，叫齐了郎中、主事，一窝蜂没头没脑找账簿的找账簿，翻档案的翻档案，开库的开库，找东西的找东西，连带着御前侍卫一起进内库，蚂蚁搬家似得翻了个遍，连个老虎毛也没找到！

众位内务府大臣急的热锅上蚂蚁一般，惶惶不可终日。那头恭王爷又紧催，这些人都贼精，怕干不好丢官罢职，赶着把几百年的老账翻出来，闹了个天翻地覆，还是没有！

好歹有个管库的郎中精明机智，给几位堂官大人说：“大人们，咱们内务府库房都找遍啦，除了虎皮，哪有什么老虎头啊。我琢磨着，是不是内宫里有，咱们进不去，可以问问敬事房的公公们！”

这倒是个好办法！原来，宫廷库房多如牛毛，内务府六库，自然最大，可皇帝们心思缜密，怕自己用东西不方便，还得记档，又怕都存到内务府，下头弊病丛生、贪污挪用，所以，自打雍正年间起，存放金银珍宝古董宝物，不仅有内务府库房，还有造办处库房、养心殿内殿库房、重华宫内殿库房、宁寿宫内殿库房、御膳房金银器皿库房、御药房库房等等，都是直接向皇帝一人负责的机构，有些就由敬事房总管太监负责。

事不宜迟，内务府大臣请来敬事房总管，说明情由，有个老公公是嘉庆末年就进宫当差的，几朝元老，见多识广，对宫里的事儿门儿清，想了半天才说：记得御药房当年为制造虎骨酒，他们库里可能有老虎头！

于是赶紧传来御药房的首领太监王公公，让他去找，王公公当年年轻，听闻此事觉得是个露脸的机会，赶紧带着小太监翻找档案，整整半天，终于找到了！并自告奋勇领着敬事房总管、内务府郎中，去紫禁城南三所东边的药库去找。

药库有十几间大屋，好多间都贴着大封条，上了大锁。因朝廷制度，各省各地年年往宫里进贡上等药材，这玩意儿又不能像海珍海味一样天天吃，旧的没用完，新的就来，因此也是堆积如山，前几辈子进贡的药，有些还封存完好呢。

南三所，又叫阿哥所，是未成年或成年的皇子没有分府，奉旨在紫禁城住的地方。御药房的药库，就在其东边。

进库房，打开封条，里头早已灰尘遍布蛛网密封，王公公介绍：“这是乾隆、嘉庆、道光三朝进贡的药，还没用，上头封条一代代都有，赶上隔几年查库，只有敬事房总管来看看罢了，那虎头是乾隆爷打猎宰杀的，放哪儿不知道， 大家找找吧！”

众人进屋，发现从地面到天棚，全是一水儿大箱子柜子，赶紧按照档案翻箱倒柜，王公公虽说管着御药房，可这间药库，他还真没来过。趁大家找虎头，自己偷眼四处看。看来看去，就在东墙下药王菩萨神龛边上，有几个大箱子，都是红漆包铁页子的，非常坚固。王公公琢磨里头肯定是宝物，想开开眼，便拿了钥匙，打开第一个，里头琳琅满目全是大大小小的楠木、紫檀的盒子，封锁甚固。

他眼前一亮，咦！这盒子可真好看呐！

眼前第一层第一个紫檀色的盒子大概二尺长短，宽一尺，底座上密密麻麻细雕了缠枝莲万字不到头花纹，云纹周围是轮螺伞盖花罐鱼肠佛教八吉祥纹路，刀法大气、端庄圆润。盒子盖边上雕刻地却是扇子、鱼鼓、莲花、葫芦、宝剑、花篮、横笛、阴阳板道教暗八仙纹路，

盒上的雕工精细圆润还罢了，四角都包了镀金铜页子，连正面的锁钥叶子，也是黄铜镀金，十分华丽。盒盖上头乃是用五彩螺钿，镶嵌成了蝎子、蛇、蜈蚣、癞蛤蟆、壁虎的五毒形象，栩栩如生精妙天然，围着中间一个古玉填镶而成大大的圆“寿”字。盒子锁钥左上，还有些一团黏糊糊不整齐的杏黄签条，大概是杏黄色绢，一指多宽，年深日久，只能看出一层层黏贴痕迹，必然是历代多次贴补上去的。中间的断线也磨平了，早已看不清完整字迹。

王公公见大家都在找虎头，没人注意他，就悄悄把盒子拿出来，托在手里看个仔细。正想用钥匙打开镀金铜锁，看看到底是啥宝贝，那边却嚷嚷开了：“找到了！嗨，王公公！快来！”

吓得他赶紧把盒子放进大箱子，又锁上了。过去看虎头。那虎头是乾隆爷打的，道光初年为做虎骨酒，用过。现而今还算完整，张牙怒目瞪着众人。找到虎头交了差，大家自然兴高采烈。内务府郎中道了谢，让人抬着大箱子一溜烟走了。王公公只好登记清楚，关门落锁。

老虎头被如获至宝的大人们交上去，恭王爷派人飞马送到黑龙潭扔了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虎头的作用，不到半月，大雨果然如期而至。王公公不管那些，他可惦记上了这个盒子，晚上睡觉百爪挠心，就想打开看看里头到底是啥宝物。没等他下次进库房。两宫皇太后听说御药房库里有些陈年老药，怕霉坏了，便传下懿旨，将药材一部分发出去变卖换银子，一部分赏赐，有些就转到造办处库房里保存，腾出库房，装进贡的新药。

看着一个个大箱子被抬出去，王公公心里算结了疙瘩，问了好些当值的前辈老太监，竟是谁也不知道里头还有个“五毒捧寿”的紫檀木宝盒，更不知道装的什么，有啥来历！这件事成了王公公半辈子的心病，越想找出来再看看，越找不到。岁月久远，也就忘了。

不料，以为再也看不到当年好奇所见宝盒的王公公，风烛残年之际，竟然在王文敏手里看到喽！里头还是支价值万金稀世之珍的通天犀角，又想起了当日宫廷中意气风发荣华富贵，如今落魄穷困蛰居陋巷，不由辛酸悲苦一起涌来，这才忍不住把往事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这些前朝旧事也都兴趣盎然，周太医更是点头称是。王文敏却疑窦丛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这通天犀是万中难见的宝物，平时做药更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该放在养心殿里啊，怎么会存在御药房库里呢？再者，后来奉旨移到别处………………造办处！对了！当日鬼市上的年轻旗人，他祖上不正是造办处的官员嘛，这下子通天犀的来历可对上卯喽！

外头摆好了酒菜，还是小贵子精明，知道天冷，屋里又坐不下，现找来的棚匠，又搭了个简单的大棚，把老街旧邻和救人的一众人等请进去坐下，也没啥好菜，都是邻里大嫂们帮着做的大盘鱼肉蔬菜和馍馍卷子，对烂面胡同的老少爷们来说，这就算提前过年喽。

众人推让了好久，还是让周太医坐了首席，王文敏随着，孙德胜、王公公左右相陪，大牛刚恢复不能乱吃东西，还是小米粥。别看周太医、孙德胜都是有身份的人，可推杯换盏说笑自如毫无架子，跟大家热闹成一片。真正是劫后复生、其乐融融。

这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到月上中天，大家才散了，周老太医谢绝了秋霞给的诊费，又谆谆嘱托了好久，才领着孙子告辞而去，马车足够大，正好捎带脚送孙德胜老爷子回家。

大牛救活了，王文敏见秋霞忙里忙外，自己待在这儿尴尬，领着小贵子告辞，王公公又拉着他手说了好些话，请他多来坐坐，这才出了胡同，叫了洋车回家。

到了家里，王文敏把前因后果给老爹、媳妇一说，一家子欣慰不已，媳妇念佛不已，王清太不停抚摸宝盒，又仔细瞅了瞅孙德胜送的黄金嵌蓝宝石戒指，感慨到：“还是好人多！瞧瞧孙老爷子做事真有里有面儿！我早想结识他，就是没机会，不想因为这事，被你小子抢先喽！他可是个仗义人，你今后多跟他请教才是，咱们这犀角果然是大内的物件，王公公也算得偿心愿喽。真是机缘巧合啊，此物只用了两片，便救活大牛又抓到怪物，文敏，你可记住，一定保管好。”

王文敏又高兴又有点担心——救人是大好事，可大大小小那么些记者，能把这事捂住？心里不由忧虑。

想了想，管那么些呢，自己安安稳稳做生意，又不为非作歹的，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