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所谓的道,乃是善养黎民、仁者爱人之道!俄国彼得大帝变法,十几年成就功
业,纵横欧亚数百年,至今惠及后代;日本明治天皇变法,举国上下一心、君臣通力,
痛加铲除弊政旧规、学习西洋新法,20年成功,开疆拓土、远布国威于万里,我国甲午
之败,不是败于军力不整,而是败于庙堂!这都是活生生的事实!那些老朽匹夫,成日
在朝不务正业,专意于章句小楷、和光同尘、固步自封、蛊惑圣听,乃至庚子年间,竟
然挑动乱民,不顾世界公法,袭杀外国使节,围攻使馆,为万国所笑!以至天下大乱,
八国联军侵我中华,两宫西巡长安,黎民涂炭,苦不堪言!其源头,不就在于庙堂之上
内政不修、忠义之士不能上进?内中奢侈糜烂、墨守成规,外有豺狼之国虎视眈眈,由
此才造成内外交困之局!”
“若说天不变、道亦不变,大谬矣!2000多年前《吕氏春秋》有云:上胡不法先王之
法?非不贤也,为其不可得而法。先王之法,经乎上世而来者也,人或益之,人或损
之,胡可得而法?虽人弗损益,犹若不可得而法!难道我们现而今的庙堂之士,连2000
年前的古人都不如?”
孙玉宸像换了个人,目光炯炯在室内背着手大踏步走动,连善王听了这些话也吓得手脚冰凉,咋舌不已。
“自古以来,必有忧国之心,才可以言变法,必知国之危亡,才可以言变法!如今皇
上至尊,被凌辱到如此地步!庙堂衮衮诸公又昏聩庸碌、执迷不悟,此刻人心交离、危
机四伏,恐怕日后不久,将有不忍言之事!王爷,明末之亡,殷鉴不远矣!”两行热滚
滚的清泪,从紧握双手的孙公子脸上凄然而落。
“别说了!”善王起身一把拉住孙公子双手,死死握住,手上青筋暴露,仰天长叹:“哎!孙公子!你是人杰,可、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别说了!再说,连我也担待不起了!”
一时间屋里死寂,黄汉恒冷汗直流、三虎也瞪大了眼,仔细品味孙公子话里的意思。
善王拉着孙公子哭了会儿,摇摇头抹了一把辛酸泪,换了肃容,大踏步出门左右看
看,拉着孙玉宸说:“公子,福王爷俩又红火起来喽!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再说你那
尊狮犼观音,不定什么时候叫老佛爷知道了,那就坏喽!黄公子!三虎!”
“在!”
三虎今日一见,也不禁有些敬佩善王的忠心,大声道:“王爷!有事您快说,三虎水里火里,就是一条命!”
“不!不是要命,是赶紧走!”善王冷静下来,警觉得盯着众人。
“走?我孙哥刚中了经济特科进士,吏部、学部没有功令,往哪里走?”黄汉恒一时间懵懂。
“不就是个功名?没功名就不是爷们了?王爷说的对!福王爷俩一旦像冬眠的毒蛇回过神来,必然要报复!我三哥在这儿,没有好果子吃,咱们必须得快走!”
三虎对黄汉恒不满,瞪了他一眼。
善王点头称是:“这个你们别担心,幸亏趁着我还有权,赶紧替孙公子办好了。三
虎、黄公子,你俩现在就去打点行装,别带太多东西,多带细软。今晚孙公子先出京,
到通州避一避,我和三虎护从孙公子,黄公子,你带媳妇明日来通州会和!”
看看黄汉恒有些胆小,善王安慰道:“只要你们走了,黄家在京城的生意绝没有什么
阻碍,内务府那边我嘱咐过了,再说,人家也得靠着你们家往宫里赚银子呐!快跟你大
哥说,带了你媳妇儿,跟孙公子一起回山东老家!”
“好,事不宜迟,我们俩先去收拾,最多不过一个时辰,王爷和孙哥稍待!”三虎看
出善王跟孙公子还有话说,立即拉着黄汉恒退出了客厅,叫着孙安回内宅收拾行李。
屋里一时间只剩了善王、孙玉宸两人,所谓日久见人心,无论是善王对孙玉宸这个
草民,还是孙玉宸对善王这位爵位一等的亲王殿下,都有些惺惺相惜,不忍相离之意。
院子里静静的,善王低头想了想,起身关闭屋门,走到客厅当中,面南背北,一脸
严肃,说完慷慨激昂一番话,心潮澎湃的孙公子无力地望着善王,觉得奇怪。
“皇上有旨,孙玉宸恭聆圣谕!”
善王石破天惊的一喊,惊得孙公子猛然起身,皱眉匪夷所思看着善王。善王冲他点点
头,从怀里掏出个薄薄的明黄色锦匣,举过头顶,冲孙公子示意跪下。
噗通跪倒在地的孙玉宸一股热血直往上涌,俯首在地:“微臣孙玉宸恭聆圣谕!”
善王揭开匣子,从里头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白折子,轻轻交给孙公子:“皇上口谕:朕
已命善王将卿之事办好,卿乃人杰,所赐之官非酬谢诊脉之意,乃卿才能为朕所知,望
卿远赴江南,善待黎民,不负朕望!”
“臣定努力为之,以报皇上如天之恩!这是?”孙公子疑惑道。
“这是赐你的御笔!”
孙公子打开一看,不由酸泪滚滚而下,折子里是一首诗,笔体潇洒,中骨却弱,写
的是:恭录仁宗睿皇帝御制诗一首,赐常州孙玉宸。
内外诸臣尽紫袍,何人肯与朕分劳。
金杯饮尽千家血,玉烛烧残万姓膏。
人泪落时天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
平居漫说君恩重,辜负君恩是尔曹!
孙玉宸两手颤抖捧着这首朱笔写下的诗句,望着紫禁城方向深深叩拜………………
可悲可怜可叹的光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