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根本不是砚台喽?!”文老爷讪讪得有点不好意思。
“回老爷,反正我看着,并不是,就算是,尺码样子都不像啊,那么大的伤口,这砚台得多大?再者说,俩死折砚台都在嘛,又不是少了一方砚台…………。”
“什么?!你再说一遍?”孙德胜一惊,晴天霹雳巨雷轰顶,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
老仵作吓了一跳,看看孙老爷不是发癔症,小心说:小的说、说又不是少了一方砚台……。”
文老爷什么也没听出来,撇撇嘴“这不是明摆着嘛……要我说,还是那么定了案卷,写了文书送上去结案得了。”
孙德胜有些激动,平时他不这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好像心里澎湃着汹涌的海浪似得,要把胸口冲破。
“文老哥,你跟老仵作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住一夜,明早见。”
“啊?!老弟!你是吃了什么药啦!这、这地方还住一夜?别价!咱们弄完了,赶紧一起回家,哦,不,回衙门吧,我请客,让人去便宜坊的晚班儿叫只烧鸭子尝尝。”
拉着孙德胜就要走,老仵作也呆了,不知道这位巡察御史老爷要做什么。
拉了两下,没拉动,孙德胜笑笑“不成,我说了,要住一晚,你跟老仵作回去,不然…………老哥留下,咱哥俩一人一间卧室?”
文老爷吓得一缩脖子“兄弟、我的兄弟,你还是饶了老哥哥吧,你是血气方刚神鬼不惧,老哥哥可不成了。”他实在是怕,可真让他把孙德胜一个人儿仍在这,他更不放心。
最后,三人一起决定留在这,老仵作和文老爷在客厅趴着睡,孙德胜一人,却要睡两个卧室————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一个。
十一
文老爷好歹全身提溜呱啦带了一堆辟邪的小玩意,看自己的老兄弟孙德胜要住在凶房里,赶忙拿出从白云观买来的道家符咒,屋门、卧室门和四壁上贴了不少,弄得花里胡哨的,像个道场。
老仵作没事了,再说这种凶案现场见得多了,斜靠在椅子里抽旱烟,哼着小曲儿。
孙德胜先进了北屋——张成栋的卧室,坐在桌前,摆弄着手里的物证小玩意,什么银票、玉佩和笔墨,一种信心十足的笑,挂在脸上。
白天的时候,他去城隍庙许了愿,虽然是朝廷命官,可他也对这案子没底,祈祷城隍爷晚上让冤死的死者拖个梦捂得,反正原先的杂书里都记载过,古人难道都是骗人的?
研究了一会儿死者手里的纸片,对那几个字,就算孙德胜凝神思索,也没想到个所以然来,就得想办法请人帮忙喽,请谁呢?国子监、翰林院和都察院里的进士文人没少问,这…………,他想到了一人,就是自己的小舅子李有德,李有德在琉璃厂做文房买卖,必然认识不少大学问家、大名士,明儿起来找他问问,看能不能破解残纸上的字句。
如果能破解,加上老仵作说的那件事,这案子,就能勘验出六七分了!
这话,他没跟文老爷和老仵作说,不是怕俩人挣功,而是担心自己的推断有误,误导了别人。
嗵嗵嗵…………。远处的鼓楼上,打了三更。夜,越发深了。
孙德胜挑帘子一看,厅里的两位都斜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了,只有两只蜡烛光朦胧着亮着。
南屋黑乎乎的,看来蜡烛灭了。
孙德胜自己脱了外袍,斜躺在张成栋的床上,床上的枕头和被褥,他没动,也不是忌讳死人,而是觉得没必要。
舒展着两条大长腿,孙德胜思索着这件奇怪诡秘的案子。
这么着,慢慢睡着了。
噗,烛火灭了…………
孙德胜难受的睁了睁眼,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混沌,什么也看不清。
卧室门外,响起了一阵细微的滴滴答答声音,像是水滴滴落在地砖上,一滴、两滴、三滴…………
练过武功的孙德胜当然听得出,那绝不是滴水声……
不一会儿,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猛地!停在卧室门外,不动了……
起风了?门帘像被风吹拂似得,角落里,掀起了一个小缝隙,孙德胜心跳加速,挣扎着想起来,全身却像僵住了似得,一点动不了。
他隐隐感到一丝不祥………………。
也许,外间门前,有一个双脚离地,漂浮的身影,侧耳倾听着卧室里的东西,空洞的半拉眼珠子里,全是血腥和仇恨,他的五官烂乎乎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尸臭,说不定,他就是曾经死在护城河里的张成栋冤魂,正在寻找替身……………………。
此时,门帘子突然挑开了!几丝诡异的蓝光投射进来,一个黑漆漆的小矮人蹦跶进了屋!孙德胜晃晃脑袋,再细看,原来是个黑乎乎兔子,头上俏皮的带了一顶瓜皮帽,在卧室里,离着床三尺远的地方蹦来蹦去,十分伶俐。
兔子?!
再看,兔子不见了,一双浓重血亮的眼珠子,突然对上了孙德胜的眼!
孙德胜忍不住双拳一挥,呼得睁开眼坐起身,屋里得蜡烛烧的正旺,什么也没有,外间传来一阵阵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