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我也想和你学手艺。”红苕要和烟翠一块去,张七爷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当这两个姑娘和老叫花子一样,就是图个乐罢了,哪成想去的姑娘越来越多,还当真都坚持了下来。
转眼过了正月,大地依然没有开化的迹象,老和尚挠着光头一脸焦急道:“天气反常,却要误了农时。”
白冉道:“我有个法子,不知行不行得通。”
老和尚道:“你且说说?”
白冉道:“将那热泉引到田地下面,借着暖水把冻土化开。”
老和尚沉思许久,摇头道:“这也是个办法,只是深浅不好把握,热泉太深,怕化不开冻土,热泉太浅,又怕烫死了庄稼。”
白冉道:“先在热泉的道上开出几亩地试一试,成了自然是好,不成再想办法。”
热泉道就是热泉在地下穿梭的地方,和尚拿着农具正要去开垦荒田,却见清月和清莲也要去,黄芙和魏香也要去,烟云领着一般女子也跟了上来道:“大和尚,我们跟你种田去。”
和尚道:“不急,只是开几亩小田试试,用不了这么多人,等耕大田的时候再来不迟。”
烟云道:“我们都没做过农事,现在不学,耕大田的时候也未必中用。”
和尚一脸为难道:“可也没有那么多农具呀。”
白冉道:“先让她们轮换着用,等我下山买些农具来。”
魏香道:“买是没处买了,城里的铁器都被收光了,有的家里连铁锅都被官府收走了。”
“好啊,这吕佐青当真疯了,看来这也是宁王的命令,”白冉叹口气道,“我去找张七爷,让他打造些农具来。”
白冉去了山顶,老远就听见山洞里传来震耳的打铁声,等走近山洞一看,却见张老汉坐在洞口,悠闲地抽着烟袋。
白冉笑道:“老东西,你倒是清闲啊!”
张七爷笑道:“丫头们学得快,指点两句就成了,也不用我亲自动手。”
白冉一怔,讶然道:“当真学会了?”
张七爷道:“不信你且进去看看。”
白冉刚要往洞里走,张七爷似乎想起了什么,喊一声道:“妮子们,多披一件衣裳,你们白大哥来了。”
烟翠在里边应一声道:“白大哥不怕,看就看了。”
一群年轻的铁匠,光着上身,穿着薄薄的单裤,用力挥舞着铁锤。
汗水流淌在红色的肌肤上,有些脏,有些黏腻,却有一种别样的美。
油亮的胸口倒映着飞舞的火花和灿烂的火光,在铿锵有力的击打声中,带着震撼的节奏颤动着。
如果这是一群小伙子,倒也不见得如此惊世骇俗。
可这是三十几个姑娘,年华正好的姑娘……
“你,你们……”白冉也算久经战阵,看到这种场面,还是被惊呆了,“你们这是作甚来?”
刺啦一声响,烟翠从水桶里拿出了刚铸好的单刀,递给白冉道:“哥哥,且看看合手么?”
白冉接过了刀,仔细端详了半响。
薄厚不算均匀,刃口也不算整齐,但是大筋很结实,算是中等的兵刃。
“这……是你铸的?”白冉惊讶的看着烟翠。
烟翠擦把汗道:“紧要的关头还得七爷帮手,寻常的地方我们自己就能处置。”
红苕在旁高声喊道:“七爷,我这把剑的刃口打歪了,你进来看看!”
七爷在外喊道:“往哪边歪了?”
红苕道:“左刃沿着大筋往外偏!”
七爷道:“问问烟翠,这点小事她就能修整。”
山洞里甚是闷热,白冉忍耐不住,待了片刻便走了出来。见老汉坐在地上咬着烟嘴儿,且笑一声道:“你怎就不肯进去看看。”
“去不得哟,”张七爷磕打磕打烟锅,长叹一声道,“我老了,那场面委实不敢看呐!”
白冉道:“当初我给你做伙计的时候,也想学你这门手艺,你告诉我三年出徒都算快的,这群丫头才学了几天?我看也有你三分功力了。”
张七爷笑道;“那要看你怎么学,也得看我怎么教,跟着师父学艺,第一年什么学不到,因为要打磨你的脾气,第二年也至多学到些皮毛,还要打磨你的耐性,到了第三年,还得看看你对师父的心意,且到那最后关头,才能把真本事教给你。”
白冉叹道:“你这老儿城府太深,明明个把月就能学会的手艺,非得要教上三年。”
张七爷道:“不是我城府深,天下的师父都一个样,就算教了你真本事,最后还得留一手,当初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你没有干这行的心思,却还教你真本事作甚?”
白冉道:“那她们为何学的那么快。”
张七爷又点了一袋烟,道:“她们有诚意,我也不想磨耗,快打仗了,多给她们打一件兵刃,她们就多一分生机。”
白冉道:“光有兵刃有什么用?她们根本没有习过武。”
张七爷笑道:“你是打过仗的,纵使有万人敌的武艺,在战场上能有多大用处?进退攻守,劈砍挑刺,站齐了阵法,练好了功底,就是正经的好士卒。”
白冉摇头道:“你莫多费心了,我不会让她们上战场。”
张七爷哼一声道:“打起仗来还由得你么?”
白冉道:“这是我的地界,怎么就由不得我?你也别忙着打造兵刃了,且做点正经事情。”
一听白冉说正经事,张七爷恼火道:“这却不是正经事么?你说说看什么才是正经事?”
白冉道:“你且帮我打造些农具。”
“农具?”七爷一怔,“你要农具作甚?眼看就要打仗了,你还想着种地不成?”
“不种地,这仗却没法打,”白冉道,“山里一天差不多就要吃掉一百斤粮食,也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就算仗打完了这粮荒也一时半会缓不回来,到时候没饭吃可怎么办?等着朝廷赈济么?等着活活饿死么?”
张七爷没作声,从军几十年,他自然知道战后的种种惨相,抽完了这带烟,张七爷道:“你说吧,都要什么家伙?”
“锄头、耙子、铁犁,这些家伙你都懂,越多越好就是了。”
“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先收几件家伙回去。”张七爷站起身来,冲着山洞大喊道,“丫头们,把衣裳穿好,七爷要教你们点新手艺。”
农具不像武器那么精良,只过了一天就做出了二十几件,三天过后,人手都有一把家伙,大和尚也计算出了热泉的深浅,等把泉水引来,百亩荒田的冰雪慢慢融化了。
“种子不能埋得太深,”和尚还是有些慌张,“热气太甚,只怕庄稼受不住。”
出了烟翠带着那般铁匠,犁地、撒种、浇水、施肥客栈上下百十口子人全都开始下地种田。当然也有那使唤不动的,就像牡丹和月红,任凭烟云挥着鞭子把她俩揍得屁股开花,两人就是不肯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