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啐一口道:“还说什么价码,没看老娘一个客人都拉不来么?”
说说闹闹,转眼又过几日,鸾香院的姑娘们学着煮饭,学着洗衣,学着操持家事,却把日子也过了起来。
除夕又至,蒸年糕,打荞面,杀猪宰羊,白冉下了血本,摆了十几桌酒宴,一百多人热热闹闹过年。
许是多喝了几杯,烟翠有些感伤,无意之间叹一声道:“等开了年,本该操持着选花魁的。”
月红在旁白了一眼,道:“都什么光景了,还敢想那等好事,且等着老死在这荒山里,只怕此生再也见不到那场面了。”
烟云皱眉道:“莫再胡说,好吃好喝却还堵不住嘴!”
月红叹道:“哪敢胡说呀,寄人篱下,处处都得收敛些。”
“谁说寄人篱下?哪个让你收敛?”白冉提着酒壶到过来敬酒,烟云赶忙起身道:“先生莫听这几个贱尻子胡说,平时都被我骄纵惯了,说话却也没个正经。”
白冉道:“选花魁本就是正经事,诸位姑娘,有才献才,有艺献艺,当夜开榜,得占前十的重重有赏!”
说罢,白冉回到禅房,搬出了一百多两银子,往桌上一摆,道:“哪位有胆色,且先打个头阵来看!”
烟云红着脸道:“先生莫再闹了!”
月红起身道:“先生既然有这份兴致,那小妹就先行献丑了,红苕,劳你给我抚琴,牡丹,劳你为我击鼓,我且跳一曲月裳之舞,给诸位娱兴。”
月红身形匀称,舞艺极佳,月裳之舞乃其独创,妩媚不失雅致,放纵不失秀美,步履轻盈,引得女子击节赞叹,腰枝绵软,看得男子魂不守舍。
一曲跳罢,众人击节叫好,白冉也不闲着,抱出一堆黄纸,每人发下几张,当做荐书(选票),月红得了七十多封荐书,洋洋得意站在中央,高喊一声道:“哪位敢上来比试一合!”
起先只是当是说笑,被月红和白冉这么一操持,却成了正经擂台,烟翠对烟云道:“看这妮子狂的,姐姐且上去唱一曲,让白大哥也看看咱们当家的本事!”
烟云摇头道:“说说闹闹也就罢了,我有多久没唱曲了,你可就别难为我了。”
烟翠道:“怕什么,我给你抚琴就是了!”
月红道;“姐姐别急着登台,我这厢正在叫阵,咱们自家人怎好内斗?”
白冉一听话里有话,起身道:“既然说是内斗,看来却是叫阵叫到了我头上。”
月红笑道:“嫂夫人个个如花似玉,却不敢登台比试一番?”
白冉回身对丽娘道:“这却看你了。”
众人都怂恿丽娘唱戏,丽娘死活不肯,白冉道:“罢了,莫再为难丽娘,芙妹,你且和她较量一番!”
黄芙红着脸道:“我又不会跳舞。”
白冉道:“光是跳舞却也看厌了,你舞一场剑,让我们看看女儿家的刚劲。”
黄芙思忖片刻,对魏香道:“阿香,咱们一并去吧!”
月红道:“魏香不成!”
黄芙怒道:“凭甚不成?”
月红道;“凭她那份姿色,往哪一站就把人魂魄勾去了,我们哪里比得过?”
黄芙道:“那便让李青和我一起……”
“李青更不成!”月红道,“那可是倾国倾城的佳人,普天之下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
黄芙恼火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却还比甚来!”
清莲起身道:“我且和你共舞,再让清月唱一曲!”
除夕夜天寒地冻,唯有南山古刹春色满园。
一百多口人,畅快的闹了一夜,清莲和黄芙舞剑,加上清月唱曲,也得了七十多张荐书,与月红平分秋色,而后又有十几位姑娘登台,却再也比不过月红。
直到清风兴起,上台舞了一段长矛,得了荐书百封,盖过了月红的风头。
月红大呼不公,只说清风在容貌上占了便宜。
陈达兴高采烈,一连喝了几杯,且跳上台去,跳了一曲蛙跃之舞,得了荐书一百三十封,拔得头筹,成了明湘花魁。
除夕闹了一夜,初一该做点正经事了,一大清早,陈达拿出了茅山上求来的算筹,穿上元符万宁宫的道袍,梳洗整齐,开了新年第一卦。
这第一卦叫做占岁,占卜一年的吉凶,说实话,今年的卦象当真不算好,可新年得图个吉祥,陈达得绞尽脑汁往好了说。虽说白冉、清风和李青对卦象对少都有些研究,可也为图个吉利,都不愿说破。
他们这厢占岁,和尚这边沐浴熏香,换上一身崭新的袈裟,前去大雄宝殿上香念佛,鸾香院里有一百多个姑娘,信佛的有二十多个,而且信的十分虔诚,且随着焰痴和尚坐了整整一天的禅。
信佛的要拜佛祖,信道的也要拜祖师,陈达是正一教弟子,要拜太上老君和祖天师张道陵。玉虚门属全真一派,李青也要拜太上老君,还要拜祖师重阳子。
清风、清莲和清月师从叶秋的时候,逢年只拜太上老君,而今又师从了老叫花子,按规矩要把玉清、上清、太清三清天尊全都祭拜一番。
仙术起源于正一教和塞北的萨满教,黄芙和魏香要也要太上老君和祖天师张道陵,还要按照教规,拜火、拜山、拜日月星辰。
虎妖、蛇妖、兔妖要拜祭东西南北四圣,拜东神青龙之时,肖敏也来拜祭,看来她的信仰和白涣并不相同。
白涣属赤阳一族,他们一家只拜祭先祖。白冉可就麻烦了,他修习了道术,自然要拜太上老君,学习过佛法,也要拜祭佛祖。而按照他师父留下来的规矩,白门子弟必须要拜祭女娲圣祖,至于为什么又这个规矩,白冉也不得而知。
整个大年初一,客栈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拜祭,等到了大年初二,正经的事情都做完了,就得做点不正经的了。
白冉把大禅房的炉火烧得通红,把众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开赌。
推牌九、摇骰子,斗叶子,掩钱、番摊,还有那有才情的女子投壶、下棋。雅有雅情,俗有俗乐,一座禅房赌的热火朝天。
都说小赌怡情,可有几人能把输赢看淡?月红赌红了眼,问白冉借了些银子,转眼输得一干二净,无奈之下,且把首饰也赌了,输光了首饰又赌衣服,最后输的只剩下了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
月红还是不甘心,死活要赌,却说那肚兜和亵裤能值几个钱?这些人明明就是想看她出丑。眼看着最后两件也输了出去,几个姑娘上前,摁住了月红就要剥个精光。
月红又哭又喊拼命挣扎,白冉见她实在可怜,且又借了她几两银子,把衣服赎了回来,烟翠在旁骂道:“你个烂尻子的死赌鬼,这些年没见你攒下几个银子,全都让你赌了,如今又欠了白大哥这么多,我看你日后拿什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