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陵少说的就是那伙纨绔子弟,这伙少年仗着家里的权势,在雨陵城里作恶无数臭名远扬。姓范的叫花子只见过丽娘一面,知道她和白冉关系非同一般,这才联手身边的乞丐兄弟,从虎口之中救下了丽娘。
丽娘红着脸,半响没作声。叫花子笑道:“嫂嫂是来找白大哥的吧?”
丽娘点了点头,叫花子道:“白大哥在城北的马家村做生意,嫂嫂找家客栈歇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丽娘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知道那马家村在什么地方?”
叫花子道:“有什么急事,非得夜里去?”
丽娘又不作声,叫花子叹一声道:“罢了,出城往北十五里就到了。”
丽娘闻言,转身便走,叫花子在身后喊道:“你认得路么?要不我送你去吧!”
丽娘犹豫片刻,咬了咬牙道:“认得。”
叫花子无奈,只得叮嘱一句道:“路上可千万小心。”
走在路上,丽娘心里也是懊恼,她哪认得什么马家村,可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结伴同行成何体统?出了城没走多远,丽娘就迷路了,周围连个行人都没有,想问都没处问去,丽娘咬牙切齿,心里把白冉的祖宗十代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马员外的老管家给白冉和陈达送来了晚饭,把三十两定银也交到了白冉手上,白冉当着他的面签了字据,字据上写的倒也分明,无论事成与否,这三十两纹银都归白冉所有,倘若能诛除邪祟,还祖宅一份安宁,另有七十两纹银奉上。
白冉收了银子,生意就算是说定了,陈达又问起了白天的事情:“老管家,这宅子之前出过人命没有?这回得说句实话了吧!”
老管家叹道:“这可怎么说呢,这老宅子多少年不住人了,出过什么事情我也说不清楚,村里也曾传过,说宅子里闹鬼还出过人命,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问这钟老五,他也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诸多传闻无从考证,二位随便听听也就算了。”
陈达叹道:“让这么聋哑之人守这宅院也是不易,员外老爷家财万贯,就没想过换个人么?”
老管家苦笑道:“都说这宅子不干净,谁还敢来守门呢,我家老爷就想过两天清静日子,还盼两位先生能成全这份心愿。”
白冉闻言一拍胸脯道:“老管家,你放心,我乃白门术士三百九十三代嫡传弟子,今秉天理正道,来此斩妖除邪,不管哪路精怪,在我白某面前,皆如草芥蝼蚁,不堪……”
“阿嚏!”
白冉正说得激昂,陈达在旁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吓得老管家摔下了椅子,白冉也打了个哆嗦。
“作死么?”白冉回身怒道,“这么大动静要做甚!”
陈达擦了擦鼻涕,干笑一声道:“夜风好冷滴呀,好像染了些风寒,莫怪,莫怪滴呀。”
老管家坐回椅子上,揉了揉胸脯,喘了几口长气,叹一声道:“这位陈先生好足的中气,刚才白先生说到哪里来着?”
白冉想想道:“我是说……我是那白家三百……九十……三代传人,既然我答应了这桩生意,定能将这群妖魔鬼怪扫除干净,还员外老爷一份安宁……”
“阿嚏!”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陈达又打了个喷嚏,声音比之前还响,如同炸雷一般,这一次把老管家吓得直翻白眼,白冉赶紧上前帮他按揉胸口。
“陈兄,你真是染上风寒了!”白冉回头看着陈达。
陈达把鼻涕抹在了袖子上,喘息道:“了不得啊,了不得啊,这夜风真是冷啊。”
这夜风真是冷啊,吹得白冉脊背发凉。
就在刚才,陈达打喷嚏的时候,白冉扫了一眼钟老五,发现他也打了个哆嗦。
了不得啊,了不得,原来这看门的不是个聋子。
本来是让丽娘去找白冉,谁知道丽娘一去一天,直到深夜也没回来。李伏如芒在背坐立不安,之前盼着白冉回来,现在却怕白冉回来,要是丽娘有个闪失,肯定要被白冉骂个狗血喷头,弄不好还要挨一顿毒打。
正在焦急的当口,清月一溜小跑来到了李伏的房间,慌里慌张道:“来了,来了,伏哥哥,来了。”
李伏吓了一哆嗦,转而故作镇静道:“谁来了?”
最好是丽娘回来了,最怕是白冉回来了,可千万别是叶秋过来了。
清月喘息了半响,缓缓说道:“来了一伙客人,说是来投宿的。”
“投宿?客人?”李伏喜道,“又有客人上门了?”
清月点点头,又说道:“来了七个人,都在门口等着,眼看要和清莲吵起来了。”
李伏皱眉道:“来的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和清莲吵?”
清月道:“来的都是和尚,他们想在这里住,可又不想给钱,说话又有些扎耳朵,清莲死活不让他们进门,所以就……”
没等清月把话说完,李伏就急匆匆走出了房门,深夜敢上南山的绝对不是凡辈,既然是佛门中人,肯定也有些法力,清莲本就是个鬼魂,若真动起手来,只怕要吃大亏。
待到庙门前,果真争吵激烈,一群和尚神情愤怒指指点点,清莲双手叉腰叫嚷不听,诸般声音混在一处,李伏却也无从分辨,且让清月先劝住清莲,转身又与那群和尚道:“诸位师父,不知上下怎么称呼?”
上下,指的是上求佛法,下化众生的意思,这是对僧人的敬语,也合乎佛门的礼仪,可如果答不上来,就有可能是行骗的假和尚。
这群和尚看李伏还懂些规矩,便双手合十,向李伏行了个僧礼,为首一人,身披袈裟,头顶戒疤,手执禅杖,上前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戒持,今带一众弟子游方修行,路过宝地,想借宿一晚,还望施主行个方便。”
话音落地,清莲在身后大声喊道:“我们这是客栈,你们一文钱没有,凭什么让你们借宿?”
戒持道:“此乃一座寺庙,乃我佛门之地,既是佛门之地,便是我佛门弟子的馆驿,见山门就有三升米的缘分,佛门子弟为何不能在佛门之地留宿?”
清莲还要再吵,被李伏给劝住了。这和尚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青云寺的确是一座庙宇,庙宇也的确不该把僧人拒之门外,戒持的这番话当真说在了理上。
可深更半夜,忽然来了这多僧人,李伏也想探一探他们的底细,便问道:“不知禅师师出何门?”
戒持道:“贫僧身许我佛,心许我佛,万念万根皆许我佛,除我佛外,再无师门。”
这话跟没说一样,意思就是说他是佛门子弟,没有其他门派。显然他是不想说实话,可这番话还是说在了理上,让李伏无法继续追问。
见这位戒持眉清目秀,容貌俊美,当有二十七岁的样子,想他年纪尚轻,怎会有这么多弟子?可听他说话又如此老成,也或许是位得道的高僧,只因法力高深而驻颜有术。不管他们是何来历,李伏觉得于情于理都不该得罪这群和尚,思忖片刻,便让出了庙门,俯身施礼道:“诸位高僧请里边歇息,我等久居深山,平时对外人多有防备,言语不当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那群和尚也不客气,大步流星走进了庙门,一个年轻的和尚冷笑一声道:“这是我出家人的地方,却还敢说我们是外人,当真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