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退后两步,忽见一片黄龙汤迎面扑来,幸亏白冉身手敏捷,拎着李伏左躲右闪,才没让这秽物沾到身上。再看赵举人的人头从茅厕里面飘了出来,转身扎到了水井里洗了个干净,回到卧房之中,对准了脖子上的断口,往左转了一圈,往右转了一圈,来回活动了几下,却完好如初的长了回去。白冉对李伏道:“你刚才看他进了水井么?”
李伏点点头道:“看到了。”
白冉道:“昨晚吃饭喝茶,可都是从那井里打上来的水?”
李伏点点头道:“正是。”
白冉苦笑一声道:“这下好,却也吃了一回黄龙汤。”
二人趴在墙边呕吐了许久,等进了正房,赵举人依旧在床上酣睡,不多时还响起了鼾声。李伏小心走到床边,指了指枕头旁的一个锦囊。这锦囊是他的人头用嘴巴叼回来的,白冉取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对金耳环,两只玉镯子。之前他在茅厕里又吃又喝,却没让这锦囊沾上一点污秽。
李伏道:“这就是他这一夜偷来的东西,也就是那落头氏许给他的好处。”
白冉把那几件首饰放回了锦囊,又把锦囊放回了赵举人的枕头边,拉着李伏走到了院子里。
“李兄,练这门法术,只是为了偷东西么?”
李伏道:“不只,等法术真正练成的时候,却可以杀人于无形。”
白冉问道:“单凭这颗头可怎么杀人?难道把人活活咬死么?”
李伏道:“练落头术者若是与人结仇,只需要记住仇人的住处,让这颗头颅来到门口,呼唤仇人的名字,这仇人只要答应了,落头氏第二天就能取了仇人的性命。”
白冉皱眉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凶恶的怪物。”
李伏道:“落头氏因为身份来历不明,所以人间拿她没有办法,又因为与练法术的人签了契约,所以天界也定不了她的罪名,我也只能将她从这举人的身上驱赶出去,前提是他愿意撕毁那份契据。”
白冉摇头叹道:“每天都有金银到手,像他这样的守财奴,怎肯舍却这笔横财。”
李伏道:“却还对他实话实说么?”
白冉道:“先试试吧,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日晒三竿,赵举人一觉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却似做了也一夜噩meng。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流了好多虚汗,脸上奇痒无比,好像起了一些风疹。等翻了个身,看见了床上的锦囊,赵举人一阵惊喜,等打开锦囊,数了数里面的首饰,更觉心花怒放。他小心翼翼把首饰收好,双手合十,口中诵念道:“神仙娘娘保佑,神仙娘娘保佑,以我血肉得汝法力,以我头颅得汝神通,神仙娘娘庇护,神仙娘娘保佑……”
一连念了几十遍,忽觉微风拂面,一阵臭味扑鼻。
赵举人抬头一看,见卧房的后窗开着,探出头再看,后园里满地污秽,心里恨一声道:“悔不该相信这般江湖术士。”
等走到院中,看到白冉和李伏正在墙下打盹,这举人也没客气,上前高声道:“二位先生,昨夜的法事可是做成了?”
二人醒了过来,白冉伸了个懒腰,笑道:“赵兄,昨夜的收获可是不小?”
赵举人皱眉道:“你说什么收获?”
白冉道:“去城里转了一圈,吃饱喝足还带回了不少好东西,可真是羡煞了白某。”
赵举人道:“你到底在说甚来?”
李伏把昨晚的经过向赵举人讲述了一遍,果如之前所料,赵举人非但不信,而且大为恼火。
“你们这两个泼皮神棍,我请你们来做法驱邪,你们来我这里骗吃骗住,一事无成,却还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李伏道:“赵兄,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赵举人冷笑道:“你编出个什么落头氏也就罢了,还说我头颅离开了身躯,这等荒唐无稽的事情亏你也想的出来!怪不得王员外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我赵某真是瞎了眼睛,找来你们这般市井无赖!”
李伏道:“赵兄若是不信,可看一看的枕边,试问那锦囊中的首饰从何而来?”
赵举人一惊,转而喝道:“那些首饰都是我家家传之物,你们深更半夜到我房中意欲何为?”
李伏道:“我们是想看看赵兄是否安好。”
“狡辩!你们是想谋财害命!走!跟我去官府!你们这般狂徒简直目无王法!”赵举人神情激动,拽住白冉的衣领,叫嚣呼喝,要去报官,李伏在旁劝了几句,他却听不进去,白冉被他拽了个趔趄,突然变了脸色,用了个擒拿之技扳住了赵举人的手肘,痛的赵举人哭爹喊娘叫了起来。
“你们想作甚!光天化日,却没有王法了么?却没有天理了么?杀人啦!杀人啦!”
白冉冷笑一声道:“瞧你那嘴脸,白某要真想杀人,岂能容你活到现在!”
赵举人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到了这等关头,嘴上仍不服软:“狗贼,你们休要猖狂!我有神仙娘娘庇护,你们两个毛贼敢动我一根汗毛,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白冉诧道:“什么神仙娘娘庇护?这厮胡说甚来?”
李伏在旁叹道:“此人无药可救,莫再与他纠缠。”
白冉放开了赵举人,转身要走,赵举人上前抓住白冉,还要理论,白冉恼火,回身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前踩住他胸口道:“你想报官,我也不怕,且把你房中的锦囊带上,看看那里边首饰到底是不是你家祖传的!”
一听白冉说起首饰,赵举人没敢再作声,李伏又在旁边劝了两句,带着白冉走出了院门。
看着二人走远了,赵举人心里觉得窝火,推门进了西厢,见两个丫头仍在酣睡,上前一人一脚踢醒,怒骂道:“下贱坯子,除了吃就知道睡!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去拿鞭子来!我让你们看看我赵家的规矩!”
先不说这两个苦命的丫头,却说白冉垂头丧气走在路上,半天一语不发。李伏道:“白兄莫再气恼了,像这样的痴蠢之人,死了却也没人可怜。”
白冉苦笑一声道:“我有心思可怜他?白忙了一夜,一个铜板也没赚到,却问谁来可怜我们?”
李伏笑道:“有成有败,有赔有赚,这是商家常道,白兄何必计较一时之得失?”
白冉叹道:“若是只身一人,自然不必计较,家里还有两个娘子要养,一日三餐柴米油盐,哪一样不得好生思量?”
李伏道:“之前刚赚了一笔银子,又不是没米下锅,何必在乎这些蝇头琐屑?”
白冉摇摇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别忘了你家里也有个梅香,却还惦记这边两个苦命丫头,若是不多攒点银子,却拿什么跟人家过日子?”
过了一处路口,白冉又朝着雨陵城走去,李伏道:“白兄,却还不回山么?”
白冉道:“两手空空,哪有脸回去?还到天桥底下等生意吧。”
等走进了雨陵城,恰好路过一家客栈,老板娘正在门口招揽生意,看见两个男人走过来了,立刻拿出一脸媚笑,上前道:“两位客官,想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有好酒好菜,要是选了上房,还有姑娘陪宿。”
白冉笑道:“我不喜欢姑娘,偏就喜欢你这半老徐娘,你可愿意陪宿么?”
老板娘轻轻打了白冉一下,笑道:“油腔滑调!你说谁老?奴家可还是正当好的年华,两位客官,里边请吧!”
白冉摆摆手道:“不了不了,我们还有要紧事,等晚上再来照顾你生意。”